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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有人看見他的臉藏在平臺的窗簾後面!」另一人加以證實。

  不管是否有必要相信這些道聽途說,我還是馬上趕往戴凱裡大街。

  威廉·斯托裡茨會這麼不小心,不管他以什麼面目出現,一旦被抓住,他很清楚等待他的將是什麼!……沒人逼他,他會冒生命危險讓人在家裡的窗戶邊瞅見?

  不管消息是真是假,它確實引起了轟動。當我趕到時,成百上幹的人擠滿了林蔭大道、環行道,把房子圍得水泄不通。斯泰帕克先生帶領幾隊警探火速趕到現場,但他們也無法控制住激動的群眾,無法疏通擠滿人的林蔭道。男女老幼還源源不斷地從各處湧來,他們情緒激昂,充滿敵意的呐喊聲驚天撼地。

  面對著人們毫無理性的,不無動搖的信念:他,他在裡面,可能和僕人海爾門……可能與他的同夥……警方如何插手!這座該死的房子被圍得像個鐵桶似的,裡面的人一個都跑不掉……妄想穿過人牆不被捕獲!……如果威廉·斯托裡茨真的出現在平臺窗戶後,那必然是他真實的形體,沒等他再度隱身,就能逮住他。這次,他逃脫不了公眾的復仇烈焰的焚燒!

  儘管警察局長苦心勸說,警察極力阻擋,房子還是難逃厄運:柵欄被擠倒、房子被衝擊,門被衝垮,窗框也被扯了下來,家俱給扔進了花園、庭院裡,實驗室的儀器被摔得粉碎,頂樓上起火了,火舌直沖屋頂,不久,在一片火海中,平臺坍塌了。

  人們在屋裡、院內、花園裡搜尋了半天,也沒找到威廉·斯托裡茨……他不在家,至少沒有發現他,沒有他也沒有別的任何人……

  現在這幢房子已多處起火,火焰正在吞噬房屋,一小時後,只剩下斷框殘壁。

  沒人知道毀掉這座房子是否明智……公眾的緊張的神經可能會暫時鬆弛一下……拉茲人是否相信威廉·斯托裡茨已葬身火海,儘管他隱去形體。

  但總歸斯泰帕克先生從工作室裡搶救出大批資料文件。它們都上呈給市政府,如果經仔細查看,說不定會發現那個秘密……或者說奧多·斯托裡茨的秘密……(他的兒子正借此胡作非為!)

  第十五章

  斯托裡茨的住宅被摧毀以後,我覺得城內激憤的情緒稍稍平息下來,人們也安心了。但是,儘管人們燒毀了他的住宅,但畢竟沒有逮到他本人,他可能逃過了這一劫。一些天真的市民發揮無窮想像,堅持認為罪犯已葬身火海:為什麼群眾沖進宅子時,他不可能被圍在裡面?就算他隱形了,他怎能逃過熊熊火焰的灼燒?

  我們搜查了現場的瓦礫殘垣,翻撥開灰燼,都沒有找到證據足以證明威廉·斯托裡茨被燒死了。當時,即使他在屋內,也一定躲在某個火燒不到的地方。

  從斯普倫貝格警方傳來新的信件,急電證實:威廉·斯托裡茨沒有在故鄉露過面,他的僕人也失去了蹤跡,兩人消失得無形無蹤,不知躲在哪裡。他們很可能還留在拉茲。

  不幸的是,我再哆嗦一句,儘管城裡稍微平靜了些,但羅特利契家卻沒有。可憐的米拉的精神狀態沒有絲毫好轉的跡象。她對自己的行為無動於衷,對周圍的人給予的關心照顧也漠然視之,她不認識任何人。醫生們不敢持樂觀態度。她也沒有間歇性的情緒激動,大吵大鬧一番,如果有,醫生們還能想辦法刺激她,使其作出某種有益的反應。

  雖然米拉身體極其虛弱,但值得慶倖的是,她沒有生命危險。她靜靜地躺在床上,臉色白得像個死人。如果有人想扶她起來,她就發出陣陣鳴叫,眼睛中充滿驚恐的神情,雙臂扭曲著,嘴裡嘟噥著不成文的句子。她想起了可怕的往事?她在神智混亂中又看見了花束被毀,花冠被奪,又依稀回到教堂裡?……她又聽見了對她和瑪克的威脅?……哎,我們寧願她是這種情況,至少她頭腦裡還保留著對過去的回憶!我們只能等待,時間能治癒一切嗎?

  大家可能看到這個不幸的家庭過的是什麼日子!我弟弟呆在羅特利契家,寸步不離。他和醫生、羅特利契夫人陪伴在米拉身邊,他親手喂米拉一點食物,他在米拉眼裡尋找著些許理智的靈光。

  如果我堅決要求瑪克離開,哪怕只一小時,無疑,我的要求會遭到拒絕。我只有去拜訪羅特利契家時,才能見到瑪克和哈拉朗上尉。

  22日下午,我漫無目的地遊蕩在街頭巷尾。心中不知是否預感到會碰到什麼?

  我突然心血來潮,決定到多瑙河右岸走走。我早想去那邊逛逛,但情況不允許,何況目前這種心境也不合適。我越過橋,穿過斯間多爾島,踏上了塞爾維亞彼岸。

  一片壯美的原野呈現在眼前。這個季節裡,莊稼、牧草長得鬱鬱蔥蔥,令人賞心悅目。我發現塞爾維亞的農民和匈牙利農民有很多相似點:同樣的漂亮迷人,同樣的姿態。男人們的目光略顯冷酷,他們邁著軍人般堅實的步伐,女人們儀態萬千。塞爾維亞人身上的政治熱情比馬紮爾人濃烈,無論在鄉村還是在城市,人們都積極參予政治。塞爾維亞被喻為「東方的門戶」,其首都貝爾格萊德,是一座行政職能的城市,正扼其咽喉。雖說它名屬土耳其,匈軍向土耳其繳納三十萬法郎的捐稅,但塞爾維亞是奧匈帝國最大的基督徒聚居地。塞爾維亞民族具有卓越的軍事才能,一位法國作家說得好:如果世界上存在一個地區,只要跺跺腳,立即就出現千軍萬馬,這只能是塞爾維亞,這個愛國、尚武的省份。塞爾維亞人是天生的士兵,他們生為士兵,死為士兵。這個斯拉夫民族憧憬的聖地,難道不是首都貝爾格萊德嗎?如果將來某天,這個民族揭竿而起反抗日耳曼人,如果革命爆發,必將是一名塞爾維亞人用堅毅的手擎起這面獨立的旗幟!

  我沿著陡峭的河岸,一路走,一路浮想連篇。左邊是一片遼闊的平原,樹木砍伐嚴重,沒有看到茂密的森林,實在令人懊喪。儘管塞爾維亞人有句諺語:砍倒一棵樹,等於殺死一個塞爾維亞人!

  威廉·斯托裡茨也糾纏著我的記憶。我暗自尋思,他是不是躲在原野上的一幢別墅裡,他是不是已恢復人形。不會!他的故事在多瑙河兩岸都傳得沸沸揚揚,如果有人在此看見他和海爾門,塞爾維亞警方會馬上逮捕他們,送交給匈牙利警方。

  6點左右,我回到橋邊,走到橋中央,又朝斯聞多爾島的中央大街走下去。

  我剛走了十來步,遠遠看見了斯泰帕克先生。他獨自一人,向我走過來。我們兩人就共同關心的話題聊了起來。

  他說的沒有什麼新的,我們一致認為拉茲城前段日子的恐慌已經過去,城市開始恢復平靜。

  我們邊走邊說,大約三刻鐘後,就到了島的北端。夜幕降臨,樹下一片漆黑,小路上冷冷清清,夜晚木屋緊閉。我們一路上沒碰到別人。

  該回拉茲了。我們正要朝橋那邊走去,這時傳來了說話聲。

  我猛地停住腳步,拉住斯泰帕克先生的胳膊,示意他停下來;然後我俯身過去,小聲地對他說:

  「您聽……有人說話……這聲音……是威廉·斯托裡茨。」

  「威廉嘶托裡茨?……」警察局長也輕聲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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