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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一天晚上,在與賽爾日先生一起散步時,向他毫無保留地吐露了自己對未來的憧憬和對現狀深深的遺憾。他說著自己理想的職業,也對合乎情理的企盼懷有自信。或許,他還得繼續周遊世界,在雜技節上向觀眾炫耀自己,終日混跡于手技演員和丑角演之間;或許,他父母能夠讓全家達到殷實人家的生活水準;也許他自己最終能獲得一些財寶!然而,到那時再想謀到一個令人尊敬的職業已為晚太晚了。

  「賽爾日先生,我並不嫌棄我父母的職業,」讓又補充了一句,「不!

  我絕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他們做了他們該做的一切!他們對我們孩子費盡了心血!然而,我希望自己能變為一個真正的男人,我並不僅僅是命中註定要作一名可憐的賣藝人!」

  「我的朋友,」賽爾日先生答道,「我理解你。然而,依我看任何一種職業不都是要以誠實為本嗎?你父母不就是最誠實的人嗎?」

  「不!賽爾日先生。」

  「好啦,要像我尊重他們一樣服從你父母的意願。要振作起來,去證明自己具有高尚的品性。誰能知道你的未來中還蘊藏著什麼樣的能量呢?鼓起勇氣,我的孩子,我會幫你的,我永遠不會忘記你們全家為我做得一切,永遠不忘!有那麼一天,只要我能……」然而,當他說此話時,讓察覺到他的臉色黯然失色,話聲也並不堅定。

  他注目企盼的未來向他眨了一下憂傷的眼睛。雙方短暫的沉默之後,讓打破了沉默:

  「到克拉郎斯港後,賽爾日先生,您為什麼不與我們一起繼續旅行呢?

  您不是有意回俄國去探望您父親……」賽爾日答道:「讓,這不可能了。我並沒有結束穿越美國西部的探險工作。」

  「卡耶塔也和您一起留下嗎?」讓怯生生的問道。

  讓說此話時,聲音中帶著深深的憂傷,賽爾日先生也為此感到了不安。

  賽爾日說:「她不該和我在一起嗎?現在可是我在安排她的未來呀?」

  「她不會離開您,賽爾日先生,她會留在您的國家……」賽爾日先生說:「我的孩子,我的所有計劃並沒有最後終止……這正是我現在要對你說的。當我到了克拉朗斯港時再說……或許到時候我會向你父親提出一個建議並給他一個答覆……」讓從賽爾日先生的一席話中似乎又感覺到了某種躊躇不安。這一次他卻沒有強人所難,而是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但是,自從這次交談之後,他們之間更加親密了。賽爾日先生瞭解了這個直率和無拘無束小夥子心靈中美好、純正、向上的秉性。同樣,他願意引導他,幫助他朝著他感興趣的各類學科發展。至於卡斯卡貝爾先生和太太自然為賽爾日先生為他們兒子所做的一切感到慶倖。儘管如此,讓並沒有忘記他的狩獵職責。賽爾日先生也非常熱戀于這一行,他經常陪著讓出獵,這樣在兩聲槍響之中,任恁打不到獵物喲!這裡的平原是絕好的狩獵區。野兔是旅行掛車乘客的主要的食物。然而,它們不僅僅是當作餐桌上的食物。

  「它們不只是可以做成肉塊和串烤被人吃掉,它們還能製成大衣、圍脖、皮帽和皮棉被呀!」卡斯卡貝爾先生有一天這樣說。

  賽爾日先生答應道:「我的朋友,事實上這些禦寒衣物不只是擺設,它們在你的衣櫃中將發揮很大的作用。為了抵禦西伯利亞嚴酷的天氣它們絲毫也不多餘。」這就是為何要儲藏這些皮貨的原因所在,在這個地區要不失時機地收集皮貨,到了更遠的北極地區就不會有獵物了。

  另外,當獵手打不到山鶉、野兔時,科爾奈麗婭便用渡鴉和子嘴烏鴉作下酒菜,這是印第安人的飲食時尚,用它們做出的湯味道也蠻好。

  賽爾日或是讓的獵物袋中也隔三差五地裝回長著漂亮羽毛的大松雞,不難想像那些大塊的烤雞肉也給餐桌上的美食平添幾分豐盛的光澤。

  「美篷車」不會被饑謹困擾。確實它仍舊在擬意中冒險旅行線路的最容易行進的路段中。

  但也有令人煩惱的事,譬如,人們仍然不得不倍受無處不在的蚊蟲的侵襲和叮咬。眼下,早已離開了英屬領地,卡斯卡貝爾先生曾對那裡的蚊蟲深惡痛絕。而且,如果燕子們不敞開肚子飽食一番的話,無疑那鋪天蓋地的蚊群會無法控制。然後,這些燕子在向南方遷徙的途中不會過於久留。因為它們在北極圈線上的逗留必竟是極其有限的!

  七月九日,「美篷車」到達了兩條河的交匯處。其中的一條匯入另一條河。那就是劉易斯河,它通過河左岸喇叭狀的河口地帶流入育空河。卡耶塔還提醒說,這條河的上游叫作貝利河。從劉易斯河口處開始,滔滔的河水在向西轉彎之前匯成一體朝著西北方向調頭滾滾而去,把河水拋入浩翰的喇叭狀的白令海中。

  在劉易斯河的河叉處有一個要塞,名叫塞爾凱克要塞,它不如育要塞那麼大,位於河左岸下游地區約一百多法裡的地方。

  自錫特卡出發以來,年輕的印第安姑娘一直為旅行提供著寶貴的幫助,她用極精確的方式引導著這支子部隊。在她的遊牧生活中,她已經跑遍了育空河兩岸的平原。賽爾日先生問起她童年的經歷,她講述了自己悲慘的過去,起初他跟隨著印德契萊特人的部落,在育空谷地裡到處顛沛流離,從一個地方又到另一個地方。隨後便是部落的分崩離析,再往後就是家破人亡。這樣,在她失去了父母之後,不得不去錫特卡在某個公務機構或商務代理機構謀取一個女僕人的工作。每當讓使卡耶塔重提她悲慘的往事,讓自己也不止一次地被憂傷所觸動。

  在去塞爾凱克要塞的途中,他們遇到了一些印第安人。他們正在育空河沿岸流浪。確切地說他們是些伯奇族人,卡耶塔把它翻譯給大家,意思是樺樹族人。那是因為他們的聚居地在高海拔的叢林之中,由此而得名。在阿拉斯加省內有著數量種類繁多的樹種,像冷杉、花族松、槭樹等等。

  塞爾凱克要塞實際上是一個皮貨和皮毛製品的倉庫,它由一些俄美貿易公司的職員管理。一些沿海地區的定貨批發商人常來這裡作期貨生意。

  這些職員們對深入到他們這個冷清而乏味領地的來訪者顯出異常的熱情。他們殷勤地迎接「美篷車」的主人們的造訪。卡斯卡貝爾先生也果斷地決定在此休息一天一夜。

  儘管如此,為了不使過河的時間過於遲緩,以及遇到一些不測的情況,他們決定從此地渡過育空河。由於河水從這裡調頭奔向西方,所以這裡不但水流湍急,而且河面也很寬。

  在認真研究了地圖上育空河的邊緣去向後,賽爾日先生提出了這個建議。育空河阻斷了到達克拉朗斯港的二百法裡的原定旅行路線。

  在塞爾凱克要塞旁的公務人員和河對岸打魚的印第安人幫助下,一條渡船把「美篷車」運到了河右岸。

  賣藝一家人的到來對河右岸的印第安人並不是沒有益處的。他們竟然使賣藝人改變了服務內容。卡斯卡貝爾家向他們奉獻了一項對他們至關重要的服務。

  此時,部落首領正患著重病——至少他的族人這樣認為。再說,他既不用藥,也不請醫生,只有一個民間魔法師,在印德契萊特人的部落中常用巫術治病。這位首領已在村子的場院上躺了許久,那裡點燃著一堆火,並且日夜通明。一群印第安人緊緊地圍在他的身旁高唱著祈求瑪尼托神①降臨的曲子。魔法師做著他拿手的驅趕病人體內妖魔附體的巫術。然而,為了使他的招術成功,他煞有介事地要把病人附體的妖魔吸引到自己的身上;但是,那妖魔刁頑不化竟不願意離病人的身體而去。

  幸運的是賽爾日先生還有一些醫用酊,他可以用它來給印第安首領治治看。

  賽爾貝為他作了檢查,他很快診斷出了這位令人敬畏的病人的病因。然後,他再一次從旅行小藥箱中取出藥來,給病人服用了一劑巫師的所有咒語無法替代的嘔吐藥。

  實際上這位首領先患上了消化不良症,而隨後的幾品脫②茶也沒能使他的病情減輕。

  ①瑪尼托神:北美印第安人信仰的神。
  ②法國舊時液體計量單位,每品脫相當於2.93升。

  他能活下來是整個部落的幸事——這也使卡斯卡貝爾全家免去了一次參加一系列首領死後的安葬儀式。具說安葬時的安息詞也不甚準確,有詛咒印第安人該死的意味。還有的說法,君王的屍首將懸掛在露天裡,離地面數法尺高。腳下的棺木中放著供他在另一個世界享用的物品,有煙斗、弓箭、捕鳥器,還有整個冬天不同時間穿著的,顯示身份的皮衣帽等等。接下去首領高懸的屍首像是在搖籃中的孩子,在徐徐微風中長眠不醒。

  卡斯卡貝爾全家在塞爾凱克要塞只渡過了二十四小時。他們向印第安人和公司職員們揮手告別,同時也帶走了在育空河畔第一次宿營留給他們的美好回憶。他們得沿著顛簸不平的河岸重新向下游的貝利河前進。然而,那兩匹馬可費盡了辛勞。終於在七月二十七日,離開塞爾凱克要塞十七天之後,「美篷車」到達了育空要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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