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凡爾納 > 喀爾巴阡古堡 | 上頁 下頁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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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牧羊人搖著頭喊起來: 「古堡!……古堡!……別看你現在大搖大擺地蹲在山岡上!你的山毛櫸只剩下三個枝杈了。你也只有三年活頭了!」 這株山毛櫸生長在古堡的一個堡壘頂上,黑色的剪影落在遙遠的天幕上。這麼遠,也只有弗裡克能看見。如何理解牧羊人剛才那番話呢?鑒於這跟古堡的一段傳聞有關,筆者將選擇適當時機加以說明。 「是的!」他反復地嘮叨著,「只剩三根杈了……昨天還是四根,昨晚又掉了一個……就剩下截樹幹……我數了數,只有三個樹杈了……古堡,只有三個年頭了……只有三個年頭了!」 當人們把牧羊人理想化時,常常容易把他想像成一個沉思冥想的人物:他與日月星辰交談;領悟上蒼的旨意。但其實他不過是個愚昧無知的笨漢。但是公眾迷信的心理賦予他超自然的本領。他精通巫術,可以隨心所欲地為人們祈福或者把災禍降於人畜身上——這對他都同樣的輕而易舉。他出售無害的粉劑,人們向他購買春藥和藥方。有朝一日,他是不是會把施過咒語的石子扔進田地,令莊稼顆粒無收;用左眼斜睨一下母羊,令它們斷子絕孫了呢?這種迷信思想任何時代、任何地區都存在,即使在較為文明開化的村落,人們路遇一名牧羊人,也得向他致意,稱他為「巴斯特」,因為他對此是很介意的。看見牧羊人向他脫帽致敬,據說可以消災避禍。尤其在特蘭西瓦尼亞,比起別處來,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弗裡克被當作巫師,人們說他有呼神喚鬼的能耐。有人說吸血鬼對他都俯首貼耳,又有人說多次看見他在閏月月黑風高的夜晚,騎在磨房的閘門上,或與狼群竊竊私語,或對星辰沉思遐想。 弗裡克任人評論,不加理睬,因為這對他是有利。他可以既賣春藥又售解藥。但是值得注意的是,他本人和被他愚弄的人一樣迷信,儘管他並不相信自己那套糊弄人的鬼把戲,但對流行於當地的傳說卻深信不疑。 所以,他根據山毛櫸上只剩下三個枝杈預測古堡即將坍塌的命運,並迫不及待地想在魏爾斯特村大肆宣揚,人們也就不必感到意外了。 弗裡克使勁吹起白木長角號,聚攏羊群,踏上回鄉的小路。牧羊狗趕著群羊緊隨其後——這是兩條半鬈毛的雜種狗,性子暴躁而兇狠。它們看上去不是在看護羊群,而是似乎想貪婪地吞噬幾隻下去。這群羊大約有母羊和公羊100來隻,其中有12只當年的奶羔,其餘的出生了三四年,即長了四至六顆乳牙的小羊羔。 羊群的主人是魏爾斯特村的法官兼村長科爾茲。他付給村裡一大筆放牧稅。他很賞識他的牧羊人弗裡克,因為他知道,弗裡克是剪羊毛的能手,同時又能治療羊群諸多疑難怪症。 一群羊撞撞跌跌地前進,頭羊在隊首,旁邊是母羊。一路上咩咩的叫聲,混雜著頸鈴叮噹聲,不絕於耳。 走出牧場,弗裡克撿了條很寬的小道,大路兩旁是廣闊的田野。這邊種的是高稈小麥,麥穗修長,麥浪翻滾;路那邊則種著本地玉米,「庫烏魯茲」。道路盡頭是一片松樹、楓樹林,林中空氣清爽,高木蔽日,一片昏暗。再下去就是滾滾流淌的希爾河,河面波光粼粼,河底礫石清冽可見,水面上漂浮著從上游鋸木廠沖來的碎木片。 獵狗和羊群在河右岸停下來,撩開亂蓬蓬的蘆葦,把嘴伸進齊岸的水裡,貪婪地飲水。 魏爾斯特村位於三槍射程外的地方,再遠處是一片濃密的柳樹林。林子裡生長的都是高大的樹木,而不是僅幾尺高的小樹林。這片柳樹林一直延伸至浮爾康山口的斜坡處。與山口同名的浮爾康村在普萊紮山南山坡上一塊突出地方上。 這時候,路上空寂無人。一般夜幕降臨時農民才返家,所以,弗裡克一路上沒遇到什麼人和他打招呼。羊群飲完水,弗裡克領著它們正要拐進曲折的山坳時,看見希爾河下游五十步開外的拐彎處出現一個人。 「嗨!朋友!」那人朝牧羊人打招呼。 這是個奔走於鄉間集市的貨郎。這種人城裡、小鎮上都可以碰見,甚至偏僻的山村也少不了他們的蹤跡。要讓人聽懂對他們來說易如反掌:他們能講各國語言。這位貨郎是意大利人、薩克遜人,亦或瓦拉幾亞人?沒人知道。他其實是猶太人,波蘭籍猶太人,瘦高個兒和鷹鉤鼻,蓄著一撮山羊鬍鬚,前額高高凸出,兩眼炯炯有神。 這個小販賣望遠鏡、溫度計、氣壓錶及形形色色的小鐘錶。東西太多了,沒辦法全部塞進扛在肩上,用結實的帶子系在緊緊的鼓鼓囊囊的大包裡,有的只好掛在脖子上,系在腰帶上。真是一個貨攤,一個流動的雜貨鋪。 或許出於對牧羊人的尊敬,或許出於戒備,他舉手向弗裡克致意,隨後操著一口拉丁語和斯拉夫語混成的羅馬尼亞語,帶著外國腔說道: 「一切都順心如意吧,朋友?」 「還行……這得看天氣。」弗裡克回答道。 「那您今天一定不錯了,因為天氣很好。」 「如果明天下雨,我就觸黴頭了。」 「明天會下雨?」小販叫起來,「你們這地方沒雲也能下雨?」 「今晚就會起雲的……從那邊……從山那邊過來。」 「您怎麼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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