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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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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男人個個身材高大,古銅色的皮膚,就像浸透了熱血似的;勻稱的體型,猶如古代雕刻的模特兒;表情溫和可愛。毛利人長得確實漂亮,大大的眼睛又明又亮,嘴唇稍稍偏厚但線條優美。安寧太平的生活使得過去戰時必不可少的文身現已趨於絕跡。 當然了,島上最有錢人的穿戴打扮已經歐化。再說,他們穿上領口很低的襯衫,淺玫瑰紅料子的上衣,褲腿垂到皮靴上的長褲,樣子還是很神氣的。不過這些人引不起「四重奏」的興趣來。是的,絕對引不起!比起剪裁入時的褲子來,我們的藝術家更喜歡用五顏六色的花棉布做的,從腰部一直纏到腳踝的那種裙褲。他們不愛看高頂禮帽,甚至不在意巴拿馬草帽,他們感興趣的是那種男女都愛戴的「艾」。這種帽子是用樹葉和鮮花做成的。 至於說女人,她們仍然是布幹維爾筆下的那種詩一般美麗動人的塔希提女人。她們或者在濃黑的披肩髮辮上束一個用白色的梔子花瓣做的花冠,或者頭戴一頂用椰子樹嫩芽皮做的輕盈的帽子。「『雷瓦雷瓦』,這種帽子的名字多麼悅耳,簡直是一個夢幻中的字眼,」伊韋爾奈讚歎說。需要補充的是,這種服裝稍稍一動色彩就發生變化,尤如一個千變萬化的萬花筒。除了服裝迷人外,她們的步態優美,舉手投足間顯得漫不經心,臉上總掛著溫柔的笑容,明汪汪的眼睛如一泓清水,說起話來聲音柔和清脆,所以也就不難理解為什麼當「四重奏」中間的一位連聲稱讚「真想不到,多漂亮的小夥子!」的時候,其他的人一致應道「多美的姑娘。」 造物主創造這等出色的人種時,怎可能會不想到給他們一塊與他們的美相稱的土地呢?他又怎可能想像出還有比塔希提的景致更美的地方呢?在條條溪流和夜間充足的雨露的滋潤下,這兒的草木生機旺盛,欣欣向榮! 幾位巴黎人穿行於島上,在帕皮提附近各區盡情遊覽,他們不住地交口稱讚這個妙不可言的植物世界。海邊地帶適合耕作,原該林木叢生的地方栽滿了檸檬樹、柑桔樹、竹芋、甘蔗、咖啡樹、棉花,還有一塊塊種著薯蕷、木薯、靛藍植物、蜀黍和煙草的田地。越過沿海地帶,他們冒險來到島內山下的這片密林中。抬頭仰望,茂盛的枝葉形成一個綠色的穹頂,上面仿佛屹立著高高的山峰。這裡到處生長著俊美挺拔的椰子樹、「米羅」樹或香木樹、常碧怪柳或鐵樹、「基葉利」或石栗、「皮洛」、「塔馬納」、「阿伊」或檀香木,著石榴樹、芒果樹、根莖可以食用的箭根薯,還有味美的芋和那種珍貴的麵包樹。麵包樹的樹幹高大挺拔,表面潔白光滑,墨綠色的樹葉又寬又大,其間掛著外表如同精雕細琢的累累碩果,雪白的果肉是土著人的主要食物。 除了椰子樹外,最常見的要數蕃石榴樹了。這種樹一直綿延到山巔,可以說遍地都是,塔希提島人稱它為「圖阿瓦」。它們聚集成茂密的森林,而「皮羅樹」則形成深暗的矮樹叢。如果不小心闖進這片錯綜複雜糾纏不清的亂木叢中,要想擺脫出來非花大力氣不可。 另外,這裡找不到任何兇猛的動物。當地唯一四條腿的動物是一種豬,外形介乎家豬和野豬之間。至於馬和牛,都是從外地引進來的。島上最多的是山羊,由於它們沒有天敵,故而得以繁衍生息。這兒的動物種類確實要比植物種類少得多,甚至連鳥類也是如此。和夏威夷群島上一樣,這兒能看見的只是白鴿和金絲燕。爬行動物方面,除了蜈蚣和蠍子,再沒有別的了。說到昆蟲,就是細腰蜂和蚊子。 塔希提的產品不多,主要是棉花和甘蔗。由於大面積種植這兩種作物,煙草和咖啡的種植量便減小了。另外還有椰子油、竹芋、柑桔、江珧和珍珠。 不過,僅這些產品便足以和美國、澳大利亞、新西蘭、亞洲的中國、歐洲的法國和英國進行大量的交易了。該島每年的進口額都在 320 萬法郎,而出口額則為 450 萬,遠遠大於進口。 「四重奏」東瞧西看一直周遊到了塔巴拉圖半島。他們去法厄同要塞參觀時,與那裡的海軍小分隊的士兵拉上了關係。軍人們高高興興地招待了自己的同胞。 在海港附近一家由一位移民開的小旅館裡,弗拉斯科蘭辦了一件漂亮的事。經過他的交涉,可敬的店老闆同意便宜收費,於是「四重奏」用法國葡萄酒招待了附近的土著人和區裡的衛隊頭頭。相應地,土著人則以當地特產回報客人。他們拿出了一串串黃橙橙的水果(這是從一種名叫「費伊」的香蕉樹上摘下的)、經過特殊方式加工美味多汁的薯蕷和「馬伊奧爾」(把麵包村上的水果摘下後,放到填滿燒得滾燙的石子的洞裡,經過烘悶製成的食品),最後是一種略帶酸味的果醬,它是用刮成絲的椰子肉做成的,當地稱作「塔伊羅」,通常儲藏在竹筒裡。 這頓午餐會的氣氛非常愉快。席間,客人們就著一圈圈燃燒的露蔸樹葉抽了好幾百隻烤煙草葉卷的香煙。只不過,幾位法國人沒有模仿塔希提島男男女女的樣子,抽幾口後就傳給別人,大家輪流著抽,他們還是按照法國人的習慣只管抽自己的。當衛隊頭頭把自己抽的遞給潘西納時,潘西納連忙謝了一聲「米麥塔伊」,意思就是「好極了」!他那可笑的發音頓時引得滿屋人善意的大笑。 在這一段旅遊的日子裡,不消說,這幾位遊客不可能想著每天晚上都趕回帕皮提或樣板島去休息。不過,無論是在村裡,零零落落的住宅中,還是到移民或土著人的家裡,他們都受到了熱情舒適的招待。 11 月 7 日的這一天,他們打定了主意去參觀維納斯角,一位真正的旅遊者是不會放棄這趟出遊的。 一大早,他們便邁著輕快的步伐動身了。四人走過架在美麗的芳塔華小河上的一座橋,溯山谷而上一直來到那個喧囂的瀑布前。只見一股奔騰的激流從 75 公尺的高處傾瀉而下。這個瀑布的高度是尼亞加拉瀑布的兩倍,但是寬度卻遠不如後者。接著,他們順著塔哈拉希山腰上蜿蜒的小路,沿著海岸抵達被庫克命名為「樹岬」的小山上。這個名字是因為當時山上只有一棵孤零零的樹而得的,可惜現在它已經老死了。這裡,可以看到一條兩邊栽著美麗大樹的林蔭道。它從塔哈拉希村一直通向聳立於島嶼岬頭頂端的燈塔。 科弗利一家就住在這翠綠青山的半山腰上。而坦克登家的別墅在帕皮提的另一邊。兩家相距很遠,可以說非常遠,因此沃爾特·坦克登沒有任何正當理由到維納斯角一側來散步。不過,四位巴黎人卻在這兒發現了他。這位年輕人騎在馬上,在科弗利的別墅附近遊來蕩去。他與這幾位法國遊客寒暄了幾句,問他們是不是打算當晚趕回帕皮提去。 「不,坦克登先生。」弗拉斯科蘭回答說,「我們接到了科弗利夫人的邀請,所以很可能在她家的別墅裡住一夜。」 「那麼,諸位先生,我就和你們說再見了。」沃爾特·坦克登說道。 然而,年輕人的表情似乎一下子暗淡了下來,儘管這時候並沒有烏雲遮住陽光。 隨後,他朝斑斑樹影間雪白的別墅瞅了最後一眼,雙腿一夾胯下的馬,馬兒邁著碎步,一路小跑離去。不過也真是的,富得流油的坦克登幹嘛要變成以前的買賣商,起了做生意的念頭呢?他幹嘛冒險在樣板島上撒下不和的種子?他明明知道,這個島根本不是建造來做買賣的! 「哦!」潘西納猜測說,「這個可愛的騎士,也許他本想陪我們一起去的?……」 「不錯,」弗拉斯科蘭補充說,「顯然,我們的朋友門巴爾的話很有道理!沒有能見到蒂·科弗利小姐,他離去的時候顯得痛苦極了。」 「這不恰恰證明了億萬財富並不一定能使人幸福嗎?」伊韋爾奈說,這會兒,他嚴然成了偉大的哲學家。 「四重奏」與科弗利一家度過了下午和晚上的美好時光。和在第 15 大道的府邸裡一樣,他們在這幢山間小別墅裡也受到了熱烈歡迎。在這次愜意的聚會中,藝術始終是一個令人愉快的話題。悠揚的鋼琴聲時時響起,大家彈奏著優美的音樂。科弗利夫人試彈了幾段新樂譜。蒂小姐的女高音唱起歌來像位真正的藝術家。天生有副好嗓子的伊韋爾奈便用他那男高音為這位姑娘伴唱。 說不清為什麼(也許是故意做的),潘西納在交談中順口提到他和他的夥伴曾看見沃爾特·坦克登在別墅附近散步。他這一手是不是玩得很巧妙,難道不是比裝聾作啞要好嗎?……不錯,而且如果總管在場的話,他肯定會對「殿下」的舉動表示贊成。蒂小姐的嘴角顯露出一絲幾乎覺察不到的微笑,那雙美麗的眼睛猛地一亮,當她又唱起歌來時,似乎嗓音也變得更有穿透力,更加動聽了。 科弗利先生皺著眉頭,而科弗利夫人眼睛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僅僅說了句: 「孩子,你不累嗎?……」 「不累,媽媽。」 「您呢,伊韋爾奈先生?……」 「一點不累,夫人。我上輩子肯定是天堂裡哪個教堂唱詩班的孩子!」 晚會結束了,這時已經將近午夜,科弗利先生認為該休息了。 第二天,「四重奏」走上了回帕皮提的路,他們對這次受到的如此簡樸而熱忱的招待非常高興。 樣板島在塔希提島的停泊時間只剩下一周了。根據事先制訂好的航行路線,此後它將往西南方向駛去。在最後的這一周裡,「四重奏」把沒有遊覽過的地方全走到了。毫無疑問,如果不是在 11 月 11 日發生了一件令人特別高興的意外驚喜,這段時間裡就沒有任何值得一提的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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