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凡爾納 > 金火山 | 上頁 下頁 |
十八 |
|
偵察兵決定次日天濛濛亮時就出發,以便在奇爾庫特山谷中趕在人群前面。氣候寒冷、乾燥,不過,哪怕氣溫再下降,也比北美高原上嚇人的兇猛的暴風雪強百倍。 當兄弟二人從帳篷中出來時,簡和伊迪絲的帳篷已經放倒了。咖啡立刻準備好了,喝的時候熱氣騰騰,接著,第二頂帳篷也收起來了。幾分鐘之後,不用男人們插手,所有的東西都裝上了雪橇,並且碼放整齊,使每件物品都佔據最少的位置,且極易取出,還不用翻亂別的東西。本·拉多、薩米·斯金、甚至比爾·斯特爾都對這種高超的技藝驚歎萬分。看到「合夥人」技高一籌,本·拉多甚至開始想到:本來出於施捨簽定的合同很可能最後變成一樁不錯的生意。 至於薩米,他目瞪口呆地欣賞著兩位女伴的技巧。他步步緊跟、兩手空空,頑固地幫個遲到的忙,卻遭到她倆笑嘻嘻的拒絕。 前進的速度並不比昨天快。山谷越向山頂延伸,山坡就越陡峭。拉車的健壯的騾子可不是多餘之物,因為道路高低不平、盡是石塊、還有一道一道的車轍,加上冰雪融化,完全無法使用了。 還是擁擁擠擠、吵吵鬧鬧的人群,還是使奇爾庫特山谷如此難行的相同的障礙,當拉雪橇的狗的繩子絞在一起擋住道路時,還是被迫的、長時間的止步不前。偵察兵和他的人有好幾次不得不用手來開闢一條通道。 在小路的兩側,騾子的屍體一具接著一具,越向上走屍體就越多。這些牲口一個接著一個倒下去了,它們因寒冷、疲勞、饑餓而死。拉雪橇的狗群不顧主人的阻止拖著雪橇撲向這意想不到的美味佳餚,吼叫著爭搶最後的殘肉碎骨。 還有更悲慘的情景,經常可以看見凍死、累死的移民的遺體。被丟在樹下或者懸崖的下面。雪地裡有一個鼓包,露出一隻腳、一隻手或者衣服的一角,這就是臨時的墳墓;春天的頭一場風就會把這樣的墳墓刮走。起初,眼睛不可抗拒地被這些陰森可怖的墳頭所吸引,後來,習慣漸漸地產生了作用,人們走過時也就越來越無動於衷了。 有時是全家人:男人、女人和孩子,他們再也走不動了,躺在冰冷的地上,沒人去幫助他們。伊迪絲和簡在同伴的幫忙下不知疲倦地努力救助這些不幸的人們,用一點燒酒使他們恢復知覺。然而面對成群的窮人,她們是無能為力的。很快,就只能讓這些不幸的人聽天由命了,自己爬上如同在墓地裡的令人筋疲力盡的小路。 每隔5分鐘,就不得不停下來,要麼為了讓騾子喘口氣,要麼就是道路被堵住了,在有些地方、在急轉彎的時候,山谷變得十分狹窄,某些移民帶的物資都無法通過。可拆卸船隻的一些主要部件超過了狹穀的寬度,這樣就必須從車上卸下部件,然後用牲口一件一件地拖拉過去。如此,就要耽誤其他隊伍很長的時間。 在另外一些地方,山坡陡峭,傾斜超過45度。雖然牲口釘了防滑的鐵掌,還是不肯向前走,或者,至少蹄下打滑。只有拼命吆喝、使勁用鞭子抽打,它們才肯向上爬,馬蹄鐵上的鉤子在滴滴鮮血染紅的彎地上留下深深的印記。 晚上5點鐘左右,偵察兵讓隊伍停下。儘管騾子的負重比其他牲口要輕,但是它們力量耗盡,一步也走不動了。山谷的右側有一條溝壑,裡面長滿含樹脂的樹木,帳篷支在它們的枝杈下面,可以防備溫度升高引起的狂風。 比爾·斯特爾知道這個地方,他已經多次在這裡過夜。在他的指揮下,宿營地建起來了。 「您擔心起風嗎?」本·拉多問他。 「是的,夜裡可能要起大風,」偵察兵回答,「咱們不可能採取更多的措施來防禦暴風雪,這裡的地勢像只漏斗,風雪很容易灌進來。」 「不過,」薩米·斯金注意到,「因為這條溝的走向,咱們很安全。」 「正是因為如此,我才選擇了這條溝。」比爾·斯特爾回答。 偵察兵的經驗是正確的。狂風暴雪從晚上7點鐘開始一直持續到早上5點鐘。裹著雪片的旋風使人在兩米之內都互相看不見。讓爐火正常地燃燒十分困難,因為狂風將煙倒灌進來,並且在大風之中也難以尋覓木柴。帳篷沒有被刮倒,那是因為薩米·斯金和本·拉多半宿沒睡,他們總是擔心姑娘們的帳篷被風吹走。 這正是大部分支在溝壑之外的帳篷的命運,天亮之後,就可以估量暴風雪造成的損失。拉雪橇的牲口掙斷了絆繩,跑得到處都是;雪橇翻了個底朝天,有的還落入路邊溪水潺潺的懸崖下面。一家一家的人痛哭流涕,苦苦哀求他人的救助,然而沒人能夠幫助他們:真是一場災難。 「可憐的人們!……可憐的人們!……」姑娘們喃喃地說,「他們以後會怎麼樣呢?」 「這不是咱們的事情,」偵察兵用粗暴的聲音說,他用表面上的冷酷無情來掩飾一種既憐憫又無可奈何的情緒,「既然咱們無能為力,最好還是早點走吧。」 他立刻發出了起程的信號,隊伍又向上攀登了。 暴風雪黎明時停息下來。風向突然轉向東北,在高原地區,溫度計能覺察到風向的變化,因為氣溫降到零下12度。地面上厚厚的積雪立刻又凍得堅硬如冰。 整個地區的景觀發生了變化。山坡的那一邊不見了樹林,變成了廣闊的白茫茫的平原,其強烈的反光刺得人睜不開眼睛。沒有攜帶墨鏡的旅行者此時此刻不得不用木炭灰塗抹睫毛和眼皮。 在偵察兵的建議下,本·拉多和薩米·斯金採取了這種措施,但是他們下不了決心讓伊迪絲和簡也這樣做。 「簡小姐,如果您得了雪盲症,您怎麼去發現金塊呢?」本強調說,但無濟於事。 「那麼您呢,伊迪絲小姐,」薩米添油加醋地說,「您怎麼照顧病人呢?哪怕只照顧我們,小姐,因為我敢肯定,在那個鬼地方我們將遭遇不幸,有朝一日,您將是我們在道森醫院的護士。」 這番談話等於白說。兩位姑娘寧願用風帽裹住腦袋,從而放棄使用她們的眼睛,也不願用這種方法把眼睛塗抹得亂七八糟。這證明了,倘若必要,最堅定的女權主義者也沒有失去女性固有的愛美之心。 4月29日晚上,隊伍在奇爾庫特山谷的頂上紮寨宿營。次日,他們將採取必要的措施從高原的北坡下山。 這個地方無遮無擋,完全暴露在惡劣的氣候之下,擁擠就更為嚴重了。當時,那裡被3000多移民所佔據,他們尋找一些藏東西的地方,把他們的一部分物資先藏起來。的確,下山並不困難,為了避免事故的發生,一次下山攜帶的物品不能太多。因此,這些充滿幻想的、從克朗代克的幻影中得到力量和超自然的韌勁的人們在帶著第一件重物下到山腳之後又爬上山頂拿上第二件物品再下山,然後再上來;如有必要,在許多天裡這樣往返15至20次。這時,狗起了不可估量的作用,它們要麼拉雪橇,要麼拉一張牛皮,牛皮在山坡堅硬的積雪上更容易滑動。 大部分移民冒著在奇爾庫特山谷這一側肆虐的北風,下山時痛苦倍增;他們在山谷的北部山脊上宿營。 從那裡,所有這些不幸的人們看見了、或者以為看見了在其腳下展開的克朗代克平原。這片神奇的土地就在他們腳下,他們過熱的想像力把這塊土地變成了一望無際的黃金地,土地上為他們,只為他們萌發出無盡的財富和超人的力量!他們的心靈帶著他們的強烈願望和美好的夢想飛向神秘的北方,其中大部分人將從夢中可怕地驚醒! 比爾·斯特爾及其隊伍沒有必要在山頂上逗留更長的時間。這些得天獨厚的人用不著尋找藏東西的地方,更用不著下山之後再爬上山坡。他們腳踏平原之後只要走過幾裡的路程到達林德曼湖的頂端就行了。 營地像往常那樣建起。可是,這最後一個夜晚情況最糟。夜裡,氣溫突然升高了,狂風又起,且更加兇猛。這一次,帳篷沒有溝壑的遮擋,幾次被大風連樁拔起,最後不得不折起帳篷,不然,它們將被暴風雪卷走。大家只好裹在被子裡逆來順受地等著黎明的到來。 「真的,」薩米·斯金想著,「為了接受這種旅行的全部苦難、特別是並非不得已而為之,運用古代、現代哲學家的全部哲學思想也不過分。」 在暴風雪短暫停息的時候,可以聽見痛苦的、恐懼的喊叫聲和可怕的詛咒聲。被風吹得在地上打滾的傷員的呻吟聲中夾雜著犬吠、馬嘶與牛嚎,這些畜牲被嚇壞了,在高原上遊蕩。 4月30日的黎明終於來到了。比爾·斯特爾下令出發。狗接替騾子來拉雪橇,雪橇上不坐人,開始下山了。 偵察兵經驗豐富且小心謹慎,因此下山十分順利,也不疲勞。兩架雪橇在奇爾庫特山谷的出口處平安地來到平原上。天氣轉好,風小了,朝東刮去。氣溫回升了,幸好仍保持在零度之下,因為冰雪融化將使行走更加困難。 山腳下,不少移民集中在一個營地裡等待著他們的物資。那塊地方相當寬闊,不像高原上那麼擁擠。周圍全是樹林,帳篷可以在林中保證安全地豎立起來。 隊伍就在那裡過夜,次日繼續趕路。因路上好走,于中午時分抵達林德曼湖的南端。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