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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是的!他不難成為一個漂亮和仁慈的土耳其人,肥胖得莊重而威嚴!」

  布呂諾聽到這句不合時宜的恭維正要發作,卻被範·密泰恩抓住了他的手臂,也就不作聲了。

  馬車一直在有節奏地奔馳,若不是由於顛簸引起的強烈震動而造成一些與其說是痛苦的、不如說是令人不快的挫傷的話,真是沒什麼可說的了。

  路上並非人跡罕至。有些拉茲人從蓬蒂克的阿爾卑斯山的斜坡上下來,經過這條路去幹他們的行業或者做生意。範·密泰恩如果不那麼關心布呂諾對他的「質詢」的話,本來是能夠在他的小本子上記下高加索人與拉茲人之間在習俗方面的差別的。他們戴一頂弗裡吉亞帽,帽帶像髮型一樣纏繞在頭的周圍,代替了格魯吉亞的無邊圓帽。這些山民高大健壯,皮膚白晰,優雅靈活,胸前交叉著兩條子彈帶,就像畜牧神的笛子的吹管一樣。他們常用的武器是一支短槍,一把插在有銅飾的腰帶上的寬刃匕首。

  路上也有些趕驢子的人,他們向沿海的村莊運送在中部地區收穫的各種各樣的農產品。

  總而言之,即使是在這樣的條件下,只要天氣不會變壞,不那麼嚇人,旅行者們對旅途也是沒有什麼可抱怨的。

  上午11點鐘,他們到達古代皮克西特的維茲,它的希臘文名稱是「黃楊」,周圍茂盛的植物就足以證明了這一點。他們在這裡簡單地吃了午飯——看來凱拉邦大人是覺得太簡單了,這一次他心情惡劣的抱怨了一陣。

  因此範·密泰恩又沒有找到機會向他說說自己的打算。於是在出發的時候布呂諾又把他拉到一邊問道:

  「怎麼樣,主人?」

  「那麼,布呂諾,到下一個村莊再說。」

  「什麼?」

  「不錯,到阿爾塔申!」

  布呂諾被這樣一種軟弱激怒了,嘟嘟囔囔地在馬車裡躺了下來,而他的主人則向動人的景色投去深情的一瞥,因為荷蘭的清潔與意大利的秀麗在這裡融合在一起了。

  在阿爾塔申的經過與在維茲和阿爾夏瓦一樣。他們傍晚3點鐘在這裡換馬,4點鐘又出發了。不過在布呂諾的嚴肅催促下,他的主人無法再等待時機,就保證在到達決定要過夜的阿蒂納村之前提出自己的要求。

  到這個村莊要走五公里,這就使當天走的路程達到了15公里。說實話對於這麼一輛車來說已經很不錯了。但是天就要下雨,路會變得很難走,看來要耽誤時間了。

  阿赫梅擔心地眼看天氣變得越來越壞。挾有暴風雨的雲層越來越厚,空氣悶得使人難以呼吸。到夜裡或傍晚,海上必定會有狂風暴雨。幾聲雷響過之後,由於放電的作用,天空就會刮起狂風,而狂風又會使水蒸氣變成暴雨。

  然而馬車只能容納三個人。阿赫梅和尼西布都無法到篷布下面躲雨,再說篷布也許經不起風暴的襲擊。因此騎手們也和別人一樣,必須儘快趕到下一個村莊。

  凱拉邦大人有兩三次把頭伸到篷布外面,看著越來越陰沉的天空。

  「天氣變壞了?」他說。

  「是的,叔叔。」阿赫梅答道。「但願我們能在下暴雨之前到達驛站!」

  「等雨一下你就到馬車裡來。」

  「那誰把位子讓給我呢?」

  「布呂諾!這個勇敢的小夥子可以騎他的馬……」

  「當然,」範·密泰恩趕緊補充說,他不能為了他忠實的僕人而拒絕……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他在回答時沒有看布呂諾,他不敢這樣做。布呂諾竭力克制自己才沒有發作,他的主人清楚地感覺到這一點。

  「最好還是加緊趕路,」阿赫梅又說。「如果暴風雨刮起來,馬車的篷布一下子就會濕透,位子也沒法坐了。」

  「把馬趕得快一點,」凱拉邦對車夫說,「用鞭子使勁抽!」

  車夫也和旅行者一樣急於到達阿蒂納,所以甩起鞭子來毫不留情。但是可憐的牲口難以忍受沉悶的空氣,在尚未平整的碎石路上實在跑不起來。

  將近傍晚7點鐘的時候,他們的馬車與「查帕爾」交錯而過,凱拉邦大人和他的同伴們是多麼羡慕啊!那是英國的信使,每兩個星期一次把歐洲的郵件送到德黑蘭。他只要12天就能從特拉布松到達波斯的首都,帶著兩三匹馱著箱子的馬,還有一些憲兵護送。但是在驛站裡他比任何別的旅客都要優先,所以阿赫梅擔心到達阿蒂納之後,恐怕只能找到一些筋疲力盡的馬匹了。

  幸虧凱拉邦大人根本沒有想到這一點,否則他又有一個合理的機會來抱怨一番,而且他決不會放過的!

  何況他也許正在尋找這個機會呢。那好,範·密泰恩終於把機會提供給他了。

  荷蘭人已經答應了布呂諾的要求,不能再退讓,終於冒險地提出來了,不過要盡可能地靈活。惡劣的天氣在他看來是進入正題之前的一個非常合適的開場白。

  「凱拉邦朋友,」他起初以一個不想提任何建議、倒是想徵求意見的口氣說道,「您對這種天氣有什麼想法?」

  「我的想法?……」

  「對!……您知道,現在是秋分了,叫人擔心的是,旅程的後半部分不如前半部分順利!」

  「那就讓它不順利好了,就這樣!」凱拉邦冷冷地答道。「我沒有權利改變氣候條件!我不能支配大自然,我清楚這一點,範·密泰恩!」

  「不能……當然是這樣的,」荷蘭人回答說,這個頭開得不大妙。「我想說的不是這些,可敬的朋友!」

  「那您想說什麼呢?」

  「歸根結底,這也許只是一場風暴的假像,或者至多是一場會過去的暴風雨……」

  「一切暴風雨都會過去的,範·密泰恩!它們多少會持續一段時間……就像辯論一樣,不過它們會過去的……隨後就是好天氣……當然如此!」

  「除非天氣沒有受到重大的影響!……」範·密泰恩提醒說,「如果不是在秋分時期……」

  「既然現在是秋分,」凱拉邦答道,「就應該聽天由命!我沒法讓現在不是秋分!範·密泰恩,您對此有什麼要責備我的嗎?」

  「沒有!……我向您保證……責備您……我,凱拉邦朋友,」范·密泰恩答道。

  事情顯然進行得不順利。如果身後沒有布呂諾,沒有他那無聲的慫恿,範·密泰恩也許就會放棄這次危險的談話,以後再說。但是現在沒有退路——尤其是凱拉邦在皺著眉毛質問他:

  「您是怎麼了,範·密泰恩?您好像有什麼心事?」

  「我?」

  「不錯,是您!瞧,您有話就直說好了!我不喜歡別人對我板著面孔,又不肯說是為了什麼原因!」

  「我!對您板著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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