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凡爾納 > 哈特拉斯船長歷險記 | 上頁 下頁
七〇


  「這樣看來,」阿爾塔蒙說,他又撿起了這個話題,「人所能承受的最高溫度和最低溫度相差大約有100℃?」

  「是的,」醫生回答,「一隻放在戶外、免受一切反射的溫度計從來不會超過零上57℃,同樣,在異常寒冷的時候,它也不會降到-58℃以下。因此,我的朋友們,你們知道我們還是很自在的。」

  「可是,」約翰遜說,「如果太陽突然消失了,地球不會陷入異常寒冷的狀態嗎?」

  「太陽不會消失的,」醫生回答,「可是,萬一他要消失的話,氣溫不會真的降到我告訴你們的溫度之下。」

  「這可真奇怪。」

  「噢!我知道從前人們認為大氣層之外的空間的溫度達到幾千度;但是經過一個法國科學家傅立葉的實驗,應該打消這種念頭;他證明如果陸地處於沒有任何熱量的地區,我們在極點測到的寒冷程度會更加,夜與日之間的溫差特別大;因此,我的朋友們,在離此地幾百萬海裡的地方並不比這裡更冷。」

  「告訴我,醫生,」阿爾塔蒙問道,「美洲的氣溫不比世界上其他地區的氣溫更低?」

  「毫無疑問,但別以此為榮,」醫生笑著回答。

  「怎麼解釋這種現象?」

  「人們試圖解釋這種現象,但是結果都不大令人滿意;這樣,哈雷認為,從前傾斜地與地球相撞的一顆慧星改變了地球自轉軸的位置,也就是它的兩極的位置;按照他的觀點,從前在哈得遜灣的北極,位置向東移動了,原來的北極地區冰凍的時間太久了,仍舊異常寒冷,漫漫的世紀的陽光沒能使它溫暖起來。」

  「您不接受這種理論?」

  「一點也不,因為對於美洲東海岸確鑿的對於西海岸就不是那麼回事了,西海岸的氣溫更高。不!應該看到,存在著地球緯度的不同等溫線,一切均是這樣。」

  「您知道,克勞伯尼先生,」約翰遜說,「在我們所處的情況下談論寒冷是一件好事。」

  「有道理,我的老約翰遜,我們稱得上是理論的實驗援軍。這些地區是一個巨大的實驗室,人們可以在低溫的條件下做各種有趣的實驗,只是,一定要自始至終專心致志和小心翼翼;如果您的身體的某個部位凍上了,立即用雪摩擦,以便恢復血液循環,如果您來到火旁邊,留點神,因為您會把手腳都燒了,而您卻意識不到,這就需要截肢,盡力不要把我們身上的任何部位留在北極地區。說完這些,我的朋友們,我想我們最好向睡眠請求幾小時的休息吧。」

  「非常樂意,」醫生的同伴們回答。

  「誰看管火爐?」

  「我,」貝爾回答。

  「好,我的朋友,注意不要讓火熄滅,因為今天晚上出奇的冷。」

  「放心吧,克勞伯尼先生,這一點是確定無疑的,可是,看啊!天空整個像是著火一樣。」

  「是的,」醫生回答,他走近窗戶,「美麗無比的北極光!多麼壯觀的景象!我真是一點也不走神地觀看。」

  因為,醫生總是對這些宇宙現象傾恭不已,而他的同伴們卻不大留意,而且,他注意到,它們的出現常常是磁極顫動的前兆,他準備做有關的觀測,供《氣象書》 (菲茨·羅伊海軍上將時代的書,書裡描述所有氣象事實)之用。

  很快,當貝爾在火爐旁守夜的時候,每個人都躺在自己的臥具上靜靜地入睡了。

  第十章 過冬的樂趣

  極地的生活令人悲哀地千篇一律。人完全在變幻無常的天氣的控制之下,暴風雨和嚴寒的到來具有令人絕望的單調乏味。大部分時間不可能出門,只得關在雪屋裡。漫長的日月就這樣過去了,過冬者們真像是過上了鼴鼠的生活。

  第二天,氣溫下降了幾度,空中盡是雪團,吞沒了百日的一切光亮。醫生看到自己只好死死呆在屋裡,雙臂交叉,沒有任何事情可做,若不是時刻都得疏通堵住的進門的走廊,若不是重新打磨室內的熱量弄濕的冰牆,但是雪屋造得非常堅固,雪團在增加了冰牆的厚度的同時,增強了雪屋的抵抗力。

  同樣貨倉也完好無損。所有從船上拿下來的東西都在這些醫生稱之為「商品的碼頭」的地方井井有條地堆放起來。但是,儘管這些貨倉離雪屋不過60步遠,但是,一旦出現了冰磧,就不可能到那裡去,必須經常在廚房裡保存一定數量的食物,滿足日常的需要。

  將「珀爾布瓦茲」號上的貨物卸下來這個謹慎的措施是非常及時的。船受到一種緩慢的、難以覺察的然而無法抗拒的壓力的作用,一點點被壓碎,顯然這些碎片沒有什麼用處了。但醫生總是希望能拼湊一艘小艇回到英國去!但是著手建造小艇的時刻還沒有到來。

  因此,在大部分時間,五個越冬者非常輕閒。哈特拉斯躺在床上沉思默想;阿爾塔蒙喝酒或者睡覺,醫生特別注意地將他們從半睡半醒的狀態中擺脫出來,因為他總是擔心會發生可怕的爭吵。這兩個人很少談話。

  同樣地,在吃飯的時候,謹慎的克勞伯尼總是留神引導談話,控制它,以免刺激自尊心;但是他費了很大力氣才消除了過分的多疑。他竭力使他的同伴受到教育,得以娛樂,感興趣,當他不整理旅行記志的時候,他就大聲談論在相同情況下的歷史、地理或氣象方面的話題,他以一種輕鬆的達觀的方式介紹事物,以最微小的事情中得出教益來;他那從不枯竭的記憶從未匱乏過;他將他的理論用在當前的人身上,他告訴他們這樣的事實產生於這樣的環境,他通過個人的論據的力量完善他的理論。

  可以說這個可敬的人是這個小小世界的靈魂,一個閃耀著坦率和正直的感情之光的靈魂。他的同伴們在他身上可以找到百分之百的信任;他甚至可以使哈特拉斯船長敬服,後者仍舊敬愛他;他的說法、做事和習慣如此得體,以至這五個被拋在離極點6°地方的人的生存顯得完全自然而然,當醫生講話的時候,人們還以為是在他的利物浦的診室裡傾聽呢。

  但是,這種情況同那些被拋在太平洋島嶼上的遇難者的境況有多大差別呀,這些魯濱遜們的動人心弦的故事令讀者多麼神往啊!在那裡,畢竟有一片豐饒的土地,富庶的自然,提供各種各樣的數不清的資源;在這些美麗的地方,只需一點想像力和勞動就可獲得物質的快樂;樹木為他生長,山洞為遮敝他而打開,溪水為讓他止渴而流動;優美的樹蔭為他遮陽,在溫和的冬季沒有可怕的寒冷威脅他們;無意丟下的一粒種子幾個月之後就會在這片肥沃的土地上取得收穫。這是社會之外的十完十美的快樂。而且,這些魔幻般的島嶼,這些悲天憫人的土地都在航路上;遇難者總有希望獲救,他耐心地等待著別人將他從幸福生活中解脫出來。

  但在這裡,在這片新美洲的海岸上,有多大的差別呀!這種比較,醫生偶爾為之,但他埋在心底,特別是在不得已而閑下來的時候,他就咒駡起來。

  他熱烈地渴望著解凍的到來,好重新遠遊,但是他不無擔心地注視著這一時刻的到來,因為他預見到了哈特拉斯和阿爾塔蒙之間的難堪局面。如果他們一起到了極點,兩個人的競爭會發生什麼樣的後果?

  應該阻止發生任何事情,讓對手達成真誠的理解,達成真誠的思想交流;但讓一個美國人和一個英國人,共同的原由使他們更加敵對的兩個人,一個浸透了島嶼的狂妄,另一個充滿他的國家的投機的、大膽的、魯莽的精神,讓他們達成一致,是多麼艱巨的任務啊!

  當醫生想到人類不可避免的這種競爭,想到國家之間的這種競爭,他禁不住,不是聳肩膀,他從來不會這樣,而是為人類的弱點感到悲哀。

  他常常跟約翰遜談起這個問題,老水手和他兩個人在這方面引為知己;他們討論該採取什麼措施,通過怎樣的緩和才能達到目的,他們隱約看到未來的情況會越來越複雜。

  但是,壞天氣繼續下去;他們別想離開上帝的堡壘,哪怕一小時也不行。應該日夜呆在雪屋裡。他們厭煩起來,醫生除外,他總能找到辦法讓自己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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