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凡爾納 > 哈特拉斯船長歷險記 | 上頁 下頁
五六


  「您不該懷疑我們的勇氣,」醫生又說;「我們是一直跟您到底的人,您知道,但是到這個時刻不該放棄到極點去的任何希望嗎?叛亂已經打破了您的計劃,您能夠同自然界的困難做鬥爭並且戰勝它們,但不懂同人的背信棄義和軟弱怯懦做鬥爭;您已經做了一切人力所能及的事情,您本來會成功的,我敢肯定;但是,在目前的情況下,難道您不該收起您的計劃,甚至,為了日後能夠重新實施這個計劃,千方百計回到英國去?」

  「是的,船長!」約翰遜對哈特拉斯說,後者久久沒有答話。

  最後,船長抬起頭,以一種不自然的語氣說道:

  「你們有到達海峽的海岸的把握嗎,你們這麼疲勞,幾乎沒有什麼可吃的東西?」

  「不,」醫生說,「海岸肯定不會找上我們的;應該去找它。或許我們在更南一些的地方會發現愛斯基摩人的部落,我們很容易就能跟他們取得聯繫。」

  「而且,」約翰遜又說,「我們不會在這個海峽遇到被迫越冬的船隻嗎?」

  「必要時,」醫生回答,「既然海峽已經堵住了,難道我們不能穿過它,到達格陵蘭島的西海岸,從那裡,要麼由普魯多領地,要麼由約克角,到達丹麥人的殖民地?總之,哈特拉斯,在冰場上是找不到所有這一切的!通向英國的道路在那裡,在南方,不在這裡,不在北方!」

  「是的,」貝爾說,「克勞伯尼先生有道理,應該出發,刻不容緩地出發。到現在為止,我們已經忘掉了我們的國家和我們珍視的東西!」

  「這是您的意見,約翰遜!」哈特拉斯又問了一遍。

  「是的,船長。」

  「您的意見,醫生?」

  「是的,哈特拉斯。」

  哈特拉斯還是一言不發;他的臉不由自主地顯示出所有內心的激烈抗爭。他將要做出的決定同他的整個生命緊密聯繫;要是他回去了,他勇敢的計劃就付諸東流;無法再指望第四次進行這樣的冒險了。

  醫生,看到船長不說話,接下去說:

  「我補充幾句,哈特拉斯,我們不應該浪費一分一秒;應該把我們所有的食物都放到雪橇上,儘量多帶些木材。在這種條件下,600海裡的路程是很漫長的,我想,但並非無法跨越;我們能夠或者最好每天走20海裡,一個月就可到達海岸,也就說在將近3月25日左右……」

  「但是,」哈特拉斯說,「我們不能再等幾天嗎?」

  「您指望什麼?」約翰遜回答。

  「我怎麼知道?誰能預見未來?再等幾天吧!還幾乎沒讓你們恢復體力呢!你們走不了兩站,你們就會累倒在地,沒有遮蔽你們的雪屋!」

  「但是在這裡,可怕的死亡等待著我們!」貝爾喊道。

  「我的朋友們,」哈特拉斯幾乎用懇求的語氣說,「你們還不到絕望的時候!建議你們向北尋找獲救的道路。但你們不願跟隨我!難道,在北極附近就沒有史密斯海峽的愛斯基摩部落?暢通無阻的海洋必定是存在的,應該淹沒了大陸。造物在一切方面都是合乎邏輯的。那麼,應該相信那裡必定有一個植物王國,嚴寒在那裡喪失了威力。在北方等待我們的難道不是希望之鄉嗎,而你們卻要頭也不回地逃走?」

  哈特拉斯說話的時候非常激昂;他那過份激動的性情描繪出一個存在尚不確定的地區的極樂場景。

  「再待一天,」他重複,「再待一小時!」

  克勞伯尼醫生由於他那喜歡冒險的性情和熱烈的想像力,慢慢激動起來;他快被說服了,但約翰遜卻更加明智和冷靜,提醒他要有理性和責任感。

  「我們走,貝爾,」他說,「套上雪橇!」

  「我們走!」貝爾回答。

  兩個水手向雪屋的洞口走去。

  「噢!約翰遜!您!您!」哈特拉斯喊道。「好吧,你們走吧,我留下來!我留下來!」

  「船長!」約翰遜說,他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我留下來,我告訴您!走吧!像別人一樣拋下我吧!走吧……來,達克,我們兩個留下來!」

  勇敢的狗叫著來到他的主人身邊,約翰遜看著醫生。後者不知該怎麼辦;最好的辦法是讓哈特拉斯平靜下來,照他的想法再等一天。醫生正要屈服,忽然感到有人碰了碰他的胳膊。

  他回過頭去。美國人剛剛從被子裡出來,他在地上爬,他最後跪了起來,他那病態的嘴唇裡發出了斷斷續續的聲音。

  醫生很驚奇,幾乎有點害怕,默默地看著他。哈特拉斯走到美國人面前,仔細地觀察他。他試圖捕捉到這個不幸的人無法說出來的話。終於,經過五分鐘的努力,他終於說出了一個詞:「珀爾布瓦茲」號。

  「『珀爾布瓦茲』號!」船長喊道。

  美國人做了一個肯定的手勢。

  「在這片海域?」哈特拉斯問道,心跳得很快。

  病人做了同樣的手勢。

  「在北方?」

  「是的!」不幸的人說。

  「您知道它在哪兒?」

  「是的!」

  「千真萬確?」

  「是的!」阿爾塔蒙又說。

  他停了一會兒。看到這個意外的場面的人非常激動。

  「聽好,」哈特拉斯最後對病人說,「我們應該知道這條船的情況!我要大聲地說出數字來,您用手勢來讓我打住。」

  美國人點點頭表示同意。

  「看好,」哈特拉斯說,「我說的經度——105°?不是——106°,107°,108°?——就在西邊?」

  「對,」美國人說。

  「接著說。——109°?110°?112°?114°?116°?118°?119°?120°?」

  「對,」阿爾塔蒙回答。

  「經度是120°?」哈特拉斯說,「——多少分?我數……」

  哈特拉斯從一開始。數到15的時候,阿爾塔蒙做了個手勢,讓他停下來。

  「好!」哈特拉斯說。「——再看看緯度。您聽到我說的了嗎?——80°?81°?82°?83°?」

  美國人做了個手勢止住他。

  「好!——多少分呢?5′?10′?12′?15′?20′?25′?30′?35′?」

  阿爾塔蒙又打了一個手勢,淡淡地笑了笑。

  「這樣看來,」哈特拉斯嚴肅地說,「『珀爾布瓦茲』號所處的經度是120°15′,緯度是83°35′?」

  「對!」美國人最後一次說,他一動不動地倒在醫生的懷裡。

  這番努力使他精疲力盡。

  「我的朋友們,」哈特拉斯叫道,「你們看得很明白,得救就在北方,總是在北方!我們會得救的!」

  但是哈特拉斯剛剛說完快樂的話,忽然有了一個可怕的念頭。他的臉色變了,他感到有一條嫉妒的蛇在噬咬著他的心。

  另一個人,一個美國人在通向極地的路上比他多走了3°!為什麼?目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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