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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這種嘗試是非常艱難的。漆黑之中,他看不清目標,只能一次次地碰運氣。

  拉德科把繩索甩出去了二十多次,都沒能成功;最後,索套終於碰到一個障礙物,被扯住了。拉德科用力地拽了又拽,也沒有脫開,證明繩索套得很牢。嘗試終於成功了。繩索末端的環套繞住了牆外的一塊凸雕,現在,巡邏小徑的上空架起了一座天橋。

  當然,這座天橋鬆鬆垮垮。它會斷掉麼?或者,它會脫開套住它的磚石麼?如果天橋斷裂,他將從十來米高的地方摔下去,肯定沒命;如果天橋脫鉤,他將像一個鐘擺似的撞向監獄大樓的牆壁,他這個人做的擺錘會被砸成肉醬。

  面對可能發生的各種不測,拉德科沒有一絲猶豫。那根繩索雖已繃得緊緊的了,但他還是把它的兩端收得更緊一些。然後,他側耳聆聽巡邏兵的腳步聲,準備好攀橋而過。

  這會兒,巡邏兵剛好就在逃犯的身下走過,漸漸遠離了;拐過大樓的牆角,腳步聲也聽不見了。必須趁士兵不在時過去,分秒必爭!

  拉德科攀著天橋向前挪動。他懸在天地之間,協調靈活地勻速前進,絲毫也不畏懼繩索的彎曲帶來的搖搖欲墜的感覺。越接近天橋中心,繩索的曲度也越大。他要渡過這座橋,他能渡過這座橋。

  他真的過去了。不到一分鐘,他就跨越了這個令人目眩的深淵,到達了圍牆的頂上。

  由於必勝信念的鼓舞,他顧不得在牆上休息一會兒,便加速行動下去。從他離開囚室到現在,總共還不到十分鐘,可這十分鐘對他來說比一個小時還要漫長。他真害怕查夜的獄吏進去檢查他的囚室。雖然他把床鋪稍作了些偽裝,但也難保證此刻沒人發現他潛逃了。他必須儘快離此是非之地。

  小船就在岸邊,離他只有幾步之遙。只要猛劃幾槳,他就可以逃離迫害者的指掌。

  每次巡邏兵經過下面,拉德科都得停下不動。巡邏兵人一走開,他就發了瘋似地快速行動起來。他解開繩結,拉住繩索的一端,全部抽回身邊,接著又把它挽成兩股,結了一個套環,扣到護牆內側的凸雕上。當確信街上無人後,便順著繩索溜了下來。

  他終於平安無恙地降到了地面,於是立即把繩索扯下來團成一團、成功了!他自由了,而且,這次大膽的越獄行動連一點蹤跡也沒有留下。

  但是,正當他轉身前去尋找小船時,黑夜中陡然響起了一個聲音。

  「怎麼!」離他十步遠的地方,有人說道,「這不是伊利亞·布魯什先生嗎?」

  塞爾熱·拉德科不禁快樂得渾身顫慄了一下。命運之神一定已經開始垂青於他,竟給他送來了一位友人的幫助。

  「傑格先生!」他興高采烈地叫了一聲。同時,一個人影從暗中閃了出來,朝他走來了。

  第十五章 接近目標

  十月十日,已是小船重新啟航後的第九個晨曦。前八天,小船趕了約七百多公里的路。他們已越來越接近魯塞城了。今天傍晚時分即能抵過。

  船上似乎什麼都沒有改變,一切仍和從前一樣,載著的仍是那兩位旅伴:塞爾熱·拉德科和卡爾·德拉戈什,他們各自又恢復了漁夫伊利亞。布魯什和溫厚淳良的傑格先生之身份。

  然而,塞爾熱·拉德科扮演漁夫角色的方式,使卡爾·德拉戈什越來越坐不住了,因為,拉德科好像被催眠了一樣,為了早日趕到魯塞,日夜不停地搖櫓擺槳,完全忽視了最基本的偽裝措施。他不僅摘下了墨鏡,而且鬍子也不刮,頭髮也不染了。這使得監禁期間,他相貌上的變化日益明顯,黑頭發一天天變淡,金黃色的鬍鬚長得好長。

  如果德拉戈什對漁夫的變化流露出些許的驚奇,那也是自然的。但他什麼也不說,他決心在這條路上跟蹤到底,便決定對此視而不見。

  當警探和拉德科面對面在一起時,德拉戈什原先的觀點已發生了明顯的動搖。他越來越難以相信這位旅伴是一個罪犯。

  囑託薩爾卡警署調查時發生的意外是促使他思想發生轉變的第一個原因。其實,德拉戈什自己也曾去薩爾卡私訪過。他不想格朗警察分局長那樣容易滿足,因而不厭其煩地多方走訪鎮上的居民,得到的回答無法不使他陷入謎團。

  有一個名叫伊利亞·布魯什的人,生活起居都十分有規律,他定居在薩爾卡。齊格馬林根釣魚大賽會舉行前不久,他就離開了那裡,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大賽結束以後,尤其是在八月二十八日至二十九日夜裡,這個伊利亞·布魯什回家來過嗎?關於這第二個問題,則眾說紛紜,莫衷一是。離他最近的鄰居仿佛記得,漁夫家裡閉門鎖戶一個多月以後的八月底的某天,他們看見那屋子裡又亮起燈光。不過,他們卻不敢肯定什麼。打聽到的所有情況都是模棱兩可的,遊移不定,自然使警探更加無所適從了。

  還有第三個疑點需要澄清。格朗警察署署長在被告所提供的住址,找了一個人談過話,這個人到底是誰呢?對此,德拉戈什沒有收集到絲毫旁證。既然薩爾卡有好多人都認識伊利亞·布魯什,那麼即使他回來過,也一定是當夜回來又連夜走了。因為鎮上沒有人看見過他。這麼一個神秘人物的出現,本身就夠可疑的啦,而接著義發生的另一件事,更加深了德拉戈什的疑問。他向一家小客棧的老闆瞭解到:九月十二日晚上,即格朗警署署長來調查的前三十六小時,一個陌生人曾經向老闆問起伊利亞·布魯什的住址。更加複雜的是,在警探的追問下,老闆所描述的那個陌生人的容貌,很像傳聞中多瑙河匪幫頭子的樣子。

  這些情況使得德拉戈什陷入沉思。他就要嗅出疑點了,他本能地預感到自己遇到了一個險惡的陰謀,雖然還不清楚這個陰謀的目的,但是若說被告布魯什是這個陰謀的受害者,也並非不可能。

  當他回到了塞姆林,瞭解了預審的進展情況後,這種懷疑就更加強烈了。被告總共被關押了二十天,審訊仍然毫無進展。沒有發現一個同案犯。也沒有一個證人明確地認出那個囚犯。控告他的案由仍然是他喬裝改扮,並且藏有一幅女人的肖像,上面寫有拉德科的名字。

  以前的推測,如果有新的事實加以確證。當然會十分有價值,但如果僅僅限於這幾點而無發展,那就沒有多大意義了。說到底,也許他喬裝打扮和保存那幅肖像,有他正大光明的理由。

  在這種思想狀態下,德拉戈什很容易對被告產生同情。因此,德拉戈什不由得被拉德科深深打動,拉德科所處的境地、本應對哪怕最知心的朋友也不得不抱歉地加以防備,可他對德拉戈什卻如此天真地給予了信任。

  再說,能不能把這種憐憫心與他的職責統一起來,重新回到那只漁船他原先的位置上。如果伊利亞·布魯什確實是叫拉德科,而這個拉德科又真的是一個壞蛋,那麼卡爾·德拉戈什與他同乘一條船,不正可暗中追緝他的幫兇嗎?反之,要是他真的是清白無辜的,跟著他的船走,說不定可以追捕到真正的罪犯,因為上次薩爾卡的事件證明這裡面頗有蹊蹺。

  事精的分析雖說有點奇特,但也並非完全沒有邏輯的。再則,拉德科悲痛的模樣,他為了完成令人驚異的越獄而表現出的超人勇氣,特別是上次搶救溺水的德拉戈什時所顯示的英勇、質樸的品質、也似乎說明了什麼,德拉戈什的生命是這個不幸的人給的。而此刻,他站在自己面前,喘著氣,雙手鮮血直淌,瘦削的臉上汗流如注。難道自己能以怨報德,再次把他仍進地獄去嗎?偵探無法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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