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凡爾納 > 昂梯菲爾奇遇記 | 上頁 下頁
三十


  人們都已覺察到,昂梯菲爾師傅憂心忡忡,內心深處極為焦躁不安。啊!可憐的他始終在喃喃自語,對任何人提出問題都不予回答,騎在騾子上獨自走著,不時打那牲口幾冤棍……老實說,如果那騾子真的四蹄猛跳一下,把他從背上拋下去,也是沒有理由拖怒它的。

  朱埃勒對這一切看在眼裡,也已猜出八九分,但卻不敢提及。

  坐在駝峰之間的吉爾達老頭,也明白朋友腦海裡想些什麼,兩個人都擺脫不了這精神上的折磨,相對無言,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開頭的一天旅行還不算疲勞。不過,這一緯度線上,氣溫已經升高。阿拉伯南部的氣候是無法忍受的。灼熱的風掠過被火辣辣的熱氣吞噬的天空,經常從高山那邊吹來;涼爽的海風無力驅散這股熱流。聳立的群山猶如一幅垂幕,面朝南方,像一架巨大的接熱器,反射著太陽的光輝。這麼烈日炎炎的季節,夜間也極為悶熱,實在無法入睡。

  儘管如此,三個法國人旅程剛開始階段,並未吃太多的苦頭。因為,商隊是在沿海有樹的平原上行進的。在馬斯喀特周圍,並看不出沙漠地區的旱象,植物生長茂盛。當土地乾旱時,種植穀子;而河水上漲時,則種上水稻。再說那無花果森林,那盛產阿拉伯膠的樹叢中,一點也不缺庇蔭之處,這種樹膠大量出口,是該國財富主要來源之一。

  夜間,露宿在小溪旁。西部小泉流水,先入小鎮,然後才緩緩流向海灣。人們解下僵繩,讓牲畜自由啃草,飽餐一頓,甚至不需看管,因為它們早已習慣了這有規律的停歇。再說,叔叔和侄兒把它們的騾子撒放到草原上;商隊一停下,薩伍克也照此辦理。駁船長的駱駝,象一個作晚禱時的虔誠教徒,跪坐在草地上。吉爾達·特雷哥曼立即跳下來,心疼地撫摸著他的坐騎。至於勃·奧馬爾的毛驢,它突然停住,而騎士動作緩慢,它冷不防地揚起後蹄,把他摔倒在地。公證人直挺挺地躺在地上,面向麥加城 (伊斯蘭教的聖地,在沙特阿拉伯),作出伊斯蘭教徒祈禱的姿勢。或許他並不是詛咒那該死的毛驢,而是在瞻仰真主穆罕默德吧!

  商隊露夜之處,距馬斯喀特足有40多公里,一夜露宿過去,倒也平安無事。

  第二天,天剛破曉,便啟程了,繼續踏上通往蘇哈爾的路程。

  這裡地勢開曠,一望無垠的廣闊平原上,滿眼是沙子,呈現出一幅撒哈拉沙漠的景象。一切都變得不方便了,缺水,無處庇蔭,隨之而來的是疲憊不堪……對那些阿拉伯人來說,這樣的旅行已習以為常。而在三伏天,他們也可以在熾熱的陽光下,長途跋涉。但,那幾位歐洲人又怎能經受得起呢?

  請讀者也別耽心,他們也都安然無恙。儘管幾周後,駁船長那肥碩的身軀好象被焦灼陽光給熔化了。他簡直像躺在搖籃中,隨著那駱駝富有彈性的步伐,有節奏地擺動著,癡呆地在駝峰中打起盹來。他本人似乎變成它身體的一部分,絲毫不用擔心會摔下來。再說,他很快意識到,那坐騎比自己更瞭解路途的艱難。索性不去管它了,就是用纖繩指著「可愛的阿美麗」號,沿朗斯河航行,也不會比這更安全。

  至於充滿活力,年輕的朱埃勒,當他漫遊在馬斯喀特和蘇哈爾之間的大地上時,他們心卻早已飛向布列塔尼的高房街,飛到了愛諾卡特的身邊,……叔父要想給他娶公主,他根本不放在心上。除了那漂亮、動人的表妹外,他永遠不會娶別的女人!世界上有哪個女人能同表妹相媲美呢?即使是一位出身皇族的公爵夫人。

  不!卡米爾克總督的價值連城的財主,也無法改變他的主意。這次探險只不過是那《一千零一夜》中不可實現的夢想罷了。

  毫無疑問,一到達馬斯喀特,朱埃勒就給他的未婚妻寫了封信。可是,她什麼時候才能收到呢?

  這些日子,昂梯菲爾師傅顯得一天比一天更為憂愁;那三隻橡木桶的運輸問題一直使他牽腸掛肚,惴惴不安。

  若是他知道,在商隊中已受到特別的監視,他將會感到如何恐懼呢?的確,有一位面目清秀,五十多歲,從未引起他疑心的土著人,在注意他了。

  事實上,來往蘇伊士和馬斯喀特之間的郵船,在為期半個月的停泊期間,不可能不引起王國警察的特別關注。除了叫所有外國人交納關稅外,君王對前來拜訪他的歐洲人,還表現出東方人所特有的好奇心。他為瞭解到這些人來的目的,如果僅僅是過路停留,那一切都將很自然……因此,當三位聖馬洛人登上碼頭,住進一家英國旅館後,警察局長毫不遲疑地對他們進行了巧妙的保護。

  然而,馬斯喀特警察不僅在維護街道安全方面組織出色,在對從海上或陸路來此旅行家們的監視、亦毫不遜色。他並不要求出示證件,也不進行什麼詢問,因為,那些都發現不了什麼實質問題,只有用眼睛緊緊地盯住他們,不讓他們溜掉。這警察極為謹慎,辦事留有餘地。總之,以東方人的機敏「跟蹤」他們。

  因此,昂梯菲爾一行始終處於警察的監視之下。他的任務,就是「跟蹤」他們。警察並未向昂梯菲爾等人問什麼,但終於弄清了這些歐洲人來到王國的意圖。而他們,來到這裡,卻不懂得人家的語言,多麼不方便啊!偏偏這個民族又那麼殷勤,對他們照顧得無微不至,鑒於這種情況,國王認為,除非某些原因無興趣挽留他們,他是不會讓這些外國人離開的。

  可想而知,這種監視將會阻礙昂梯菲爾師傅的偉大事業。要把挖掘出的無價之寶,平安帶回馬斯喀特,再裝上開往蘇伊士的郵船,這可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如果國王陛下知道此事的由來,那可凶多吉少了。

  幸好,皮埃爾·塞爾旺·馬洛對這一切完全蒙在鼓裡。

  眼前的憂慮已足以把他壓得透不過氣來。他根本不知道,至少是並沒有懷疑他是在警察眼睛的監視下,進行的旅行。無論是他本人,還是他那兩位夥伴,都沒有注意到,在商隊中那位矜持寡言,十分謹慎,從未和他們攀談過的阿拉伯人。

  然而,如果說這些可避開法國人的話,未必能騙過薩伍克。勃·奧馬爾的那個「見習生」會講阿拉伯語,會去和蘇哈爾的一些商人交談。而這些人對警察並不陌生,總會透露秘密,說出他的身份的。當警察注意昂梯菲爾之際,薩伍克已產生了懷疑。這不能不引起他的擔心。事實上,他是不願意這筆遺產落入法國人手中,但他更不願意使它落入國王的手中。這兒的警察對兩位埃及人,毫不懷疑,他根本不會想到他們與三位法國人是在尋求同一個目標。因為,他們本民旅的旅行者也經常去馬斯喀特,這說明,即使在陛下的伊斯蘭王國裡,警察也會有失誤之時。

  經過一天的勞累,商隊在夕陽西下時,開始宿營。在一個半乾枯,類似池糖的附近,有一件自然古董。這是一棵可供整個商隊乘涼的大樹。中午烈日當空,有此樹蔭躲避,真是難得。那茂密的枝葉構成一個圓形屋頂,就像一塊巨大的苫布,高出地面足有15尺,陽光是無法射透過去的。

  「我從未見過這樣大的樹!」朱埃勒高聲說道,他的騾子在大樹的枝葉下自動停下來。

  「我恐怕也不會有機會看見這樣的樹!」駁船長答道,並從剛剛臥下去的駱駝雙峰中站起身來。

  「您說呢,叔叔?」朱埃勒問。

  叔叔一言不發,因為,他對這裡根本沒有留意。

  「在我看來,」特雷哥曼說,「我們好象在聖波德萊昂,在我們的布列塔尼,在一座奇異的頗有名氣的葡萄園裡……」

  是的,不管聖波德萊昂的葡萄園是多麼了不起,但在這株巨大的植物面前,也只不過是一片是的,不管聖波德萊昂的葡萄園是多麼了不起,但在這株巨大的植物面前,也只不過是一片普通的灌木林面已。

  這是一棵榕樹,或說成無花果樹,樹幹粗大無比,若您有興趣,不妨仔細量一下,樹圍足有100尺。樹幹猶如一座塔,有10多個細枝的樹叉,枝葉交織,盤根錯節,舒展開來,半公頃的範圍內可以納涼。這就像一把巨大的遮陽傘,也是一把能避開暴風雨的大雨傘。總之,無論是陽光還是雨水都別想透過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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