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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大約10點半的時候,車隊穿過了貝尼梅尼亞蘭和傑夫拉本傑福爾交界處,毫不費力地淌過一條屬￿胡奈河的支流。胡奈河為北部地區季節河補充水量。離此幾公里處有一條費努安河,其源頭來自吉拉卡森林最中心處。牲口涉水時也僅沒及小腿。

  離正午還有20多分鐘的時候,摩克塔尼發出停車信號。歇息用午餐的地方非常舒適宜人。大家圍坐在大樹周圍,頭頂上是濃密樹葉,就連最強烈的陽光也透不過來。旁邊是費努安河,流淌著清澈的河水。

  騎手們從各自的坐騎上下來。馬和騾子不習慣橫臥地上。兩匹駱駝曲起前腿,將長長的腦袋伸向覆蓋小路的青草。克勞維斯·達當脫和嚮導「登陸」了,因為照阿拉伯人的說法,駱駝是「沙漠之舟」。

  坐騎在本地人照管下去不遠的地方吃草。在靠近成片生長的篤藕香樹——這種樹是濱海地區分佈廣泛的樹種,牲口的食料非常豐富。

  從賽義達帶來的食品從車上卸了下來。食品各種各樣:冷肉、新鮮麵包、裝在綠色籃筐裡的開胃水果酒、香蕉、無花果、枇杷、梨、椰棗等等。在這個心曠神怡的郊外環境,怎不令人胃口大開。

  「這次不會再出現布卡拉什船長把船開到波濤洶湧的大海上用午餐的事情了!」讓·塔高納說道。

  「怎麼?『阿潔萊』號船長有意這樣做的?」

  「當然,親愛的先生。他是這樣做的。」達當脫先生說道,「這是為了航運公司股東們的利益!利益第一,不是嗎?可是受罪的是旅客!多虧旅客們意志堅定,像驚濤駭浪中的海豚,任憑輪船顛簸而面不改色。」

  帕特利斯抬頭看了三次。

  「現在好了,」達當脫先生接著說,「再也沒有搖晃的地板,沒有晃動的飯桌了。」

  帕特利斯低下了頭。

  食品擺放在草地上,餐具應有盡有:盤子、碟子、叉子、勺子、刀子,一切都清潔如新,令人賞心悅目。

  遊客們圍坐一起,使他們之間有了更多的瞭解。大家隨意而坐——馬塞爾·羅南出於謹慎沒有太靠近埃利薩尼小姐,不過離他的救命恩人也不太遠。後者自從把馬塞爾·羅南從車廂濃煙烈火中救出來,已經喜歡上他了。達當脫先生很願意重提此事,而且帕特利斯也很讚賞他的舉動。

  這次野外用餐的地方,既沒有好的位置,也沒有不好的位置。尤斯塔什·奧利安達爾先生,這位不拘小節的人也不可能像在遠洋輪上多次表現出來的那樣,去挑三揀四。不過他坐得也不太遠,任何美味佳餚也逃不脫他那雙敏銳的眼睛。讓·塔高納用魔術般手法從他眼前「偷走」幾份美味,這使得奧利安達爾無法克制自己的惱怒。

  第一次野餐充滿了歡樂。我們這位佩皮尼昂人首先表現出來歡快情緒,像比利牛斯山流下的急流,迅速感染了在坐的每一個人。眾人很快交談起來。大家談到了這次旅遊,談到了這個令人興趣盎然的地區,也談到了可能遇到的意外。對此,埃利薩尼夫人問了這樣一個問題:一點兒不用害怕這個地區的猛獸嗎?

  克勞維斯·達當脫回答說:「害怕猛獸?絕對不會!難道我們的人數不夠多嗎?難道行李車上沒有帶著獵槍、手槍和足夠的彈藥嗎?難道我們兩位年輕朋友馬塞爾·羅南和讓·塔高納不常使用武器嗎?他們沒有經過訓練嗎?在我們同伴中不是有人獲得射擊獎牌嗎?至於我,不是吹牛,我毫不費力在400米外開槍,不管槍膛裡有沒有槍膛線,都會擊中耳朵眼大小的目標。」

  「哼!」帕特利斯可不喜歡這種用耳朵做比喻的說法。

  「夫人們,你們對猛獸的事情盡可放心。」公司代表德利瓦斯說道,「因為我們白天行軍,所以根本不用擔心猛獸的攻擊。只有在夜裡,那些獅子、豹、猞猁、鬣狗才離開它們的巢穴。而且天黑的時候,我們的車隊已經住宿在歐洲人或阿拉伯人的村莊裡了。」

  「呸!猞猁咬我,就像病貓咬了一口,」克勞維斯·達當脫說道,「至於那些獅子,」他伸出一隻胳膊做出拿槍的樣子,對著想像中的野獸,嘴裡發出「砰!砰!」的聲音,「就像這筒香腸罐頭。」

  帕特利斯趕快找出一個空盤子,其實沒人要求他這樣做。

  公司代表說得對:在白天猛獸很少攻擊人。至於森林中其他動物,如豺狗、猴子或無尾猴、狐狸、岩羊、羚羊、鴕鳥等無需擔心。而蠍子、毒蛇在濱海平原很少出現。

  還要補充幾句,野餐中的酒是阿爾及利亞的優質葡萄酒,主要以穆阿斯凱爾白葡萄酒為主。還不包括咖啡和餐後甜點時喝的各種飲料。

  下午一點半,車隊按原來順序前進。道路伸向了唐德費爾德森林深處,已看不到廣袤的阿耳發茅草種植地。在車隊右邊是被稱作鐵山的丘陵地帶,蘊藏豐富的礦產。在不遠處是最早期的羅馬人礦井口,用於提升礦料。那些橫穿森林地帶的小路是在礦井和阿耳發草加工廠工作的工人踩出來的。他們中大多數屬￿摩爾人。不過在古代他們分屬￿不同種族,如利比亞人、柏柏爾人、阿拉伯人、土耳其人,以及東方人。這些工人住在平原上或臨近沙漠的高原地區的山裡邊。他們成群結隊,來來往往,絲毫不懼怕讓·塔高納所想像的那種攻擊。

  大約晚上7點的時候,旅遊者們來到大路上一個交叉路口:一條運送阿耳發茅草的公路與另一條從西迪比爾阿貝斯到達亞的公路匯合。後者由此一直伸延到南部法國——阿爾及利亞鐵路公司的地區內。

  前方出現了一個小村莊。按照旅遊計劃,車隊將在此過夜。早已為車隊準備了三間乾淨整齊的房屋。這兒是12個過夜處的第一站。晚飯後每個人挑選了一張床,可以美美地睡上10個小時。

  第二天上午車隊又出發了。他們要在白天趕到設在達亞的第二個宿營地。

  出發前,達當脫先生走到德斯蘭戴夫婦身旁,對他們說:

  「喂,朋友們,你們的兒子和路易絲小姐現在怎麼樣?……我看好像沒什麼進展,真是活見鬼!你們的兒子得加把勁啊!」

  「你知道,達當脫,」德斯蘭戴先生說道,「他是一個非常謹慎、守規矩的孩子……」

  「守規矩?」這位佩皮尼昂人激動地說道,「不對,這根本不是什麼守規矩的問題!他就不應該像個懶漢總是和你們在一起。車隊休息的時候,他應該去關心自己的未婚妻,和她說一些親近的話,對她要表現出開朗、善意。總之對女孩子要多做一些瑣碎的小事,對不對?可是這個該死的阿卡托克整個閉著嘴巴!」

  「達當脫先生,」德斯蘭戴夫人說道,「你願意聽我說幾句嗎?幾句我心裡的話。」

  「請說,夫人。」

  「是這樣,你不應該把那兩位客人帶來!」

  「是讓和馬塞爾嗎?」這位佩皮尼昂人說道,「我根本沒有帶他們來,而是他們自己來的,沒有人能阻止。」

  「這就使事情變得糟糕了!」

  「為什麼?」

  「因為其中有一個人對路易絲的關心超出了應有的程度。而且埃利薩尼夫人還一點兒沒有覺察。」

  「是哪位?」

  「是馬塞爾·羅南先生……這種事我實在受不了!」

  「我也受不了!」德斯蘭戴先生接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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