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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你想說『阿潔萊』號輪船,」路易絲笑著說,「可是我的未婚夫的名字是『阿卡托克』,不是『阿卡托克萊』。」

  「好吧!……」埃利薩尼夫人說,「『阿潔萊』,『阿卡托克』,這都無所謂!你就肯定他不會把路易絲的名字搞錯……」

  「誰能肯定呢?」女兒用稍微嘲弄的口吻說,「阿卡托克先生不很瞭解我,說實話我也對他瞭解不多。」

  「在做出決定之前,我們給你們時間來互相瞭解。」

  「再好不過了!」

  「另外,我相信他會對你滿意的,而他也一定會讓你滿意的……我的德斯蘭戴夫人,你要嘴上留情!到時候我們還要談妥婚禮的條件。」

  「收支能平衡嗎,母親?」

  「當然了,你這個調皮鬼,去操心自己的事吧!……對了,別忘了還有一位陪同德斯蘭戴一家人來的克勞維斯·達當脫先生。你知道,他們一家人為這位有錢的佩皮尼昂人而驕傲,並相信他是世上最好的男人。德斯蘭戴夫婦不習慣坐船,所以他陪他們一直到奧蘭。他做了一件大好事,我們一定要好好款待他,路易絲。」

  「對他熱情接待,即使他想向我求婚……真的不可以。我都忘了我應該是……我將要是阿卡托克夫人……這個名字不錯,不過聽起來有點兒像古希臘語!」

  「夠了,路易絲,正經點兒!」

  她是一個很正派的人,一個性格開朗可愛的少女。世上根本不會有和小說中女主人公一模一樣的人,可是路易絲正是這樣的人。她正處20歲花季年齡,性情爽直,精力充沛,活潑好動,一雙烏黑發亮的眼睛如同藍寶石上的黑珍珠。一頭濃密的金髮,走起路來優雅輕盈,或許說像絲綢一樣輕盈,就連皮埃爾·羅迪在他成為文學院院士之前也會毫不猶豫地這樣形容,輕盈得像天空中的燕子。

  以上只是對路易絲·埃利薩尼做了輕描淡寫的描述。讀者會發現,她自己則不能不對由「阿潔萊」號從塞特連同貨物一同送來的這個蠢傢伙做一番對比。

  出發時間到了,埃利薩尼夫人以女主人的眼光最後看了看德斯蘭戴一家的房間後,叫上女兒,兩個人一同朝著碼頭方向走去。她們先在可以眺望碼頭的圓形花園停了一下兒。從這個地方一直望見平靜的大海。天氣非常好,天邊藍得像水洗得一樣。太陽正朝著米爾斯克比爾城方向落去——這是一座古人稱為「神港」的城市。在那裡裝甲艦和巡洋艦都可以找到最好的隱蔽處,以躲避從西邊頻繁刮來的暴風。

  幾隻掛白帆的船朝北一字排開,遠處的濃煙表明是一些蒸汽輪船。這些輪船經多條航線穿行在地中海與非洲大陸之間。二三艘遠洋輪正朝奧蘭駛來,其中一艘船已不足3海裡。是不是「阿潔萊」號?如果不是女兒,那肯定就是母親變得迫不及待。實際上,路易絲並不認識這個隨著渦輪每轉一下,就會靠近她一步的年輕人,或許「阿潔萊」號最好開倒車返回……

  「快6點半了,」埃利薩尼夫人提醒說,「我們下去吧!」

  「我跟你後邊,媽媽。」路易絲回答道。

  沿著直通碼頭的大街,母女倆朝港口走去。在碼頭上幾艘遠洋輪正在像往常一樣拋錨停船。

  埃利薩尼夫人問一位朝碼頭走來的港口官員,「阿潔萊」號是否到達了。

  「是的,夫人,」這位官員回答道,「半個小時後進港。」

  埃利薩尼夫人和女兒環視了一下港口,港口北面的山丘擋住了她們的目光。

  20分鐘後傳來陣陣汽笛聲。遠洋輪繞過1公里長的防波堤,緩緩停在拉木尼要塞腳下,經過幾次反復後,穩穩停在碼頭後邊的船位上。

  當棧橋連接後,埃利薩尼夫人和女兒上了船。埃利薩尼夫人張開雙臂擁抱了德斯蘭戴夫人,以後又擁抱了德斯蘭戴先生和阿卡托克。而此時路易絲像所有其他懂事的年輕女子一樣,保持矜持的姿態。

  「啊!親愛的尊敬的夫人,我們從佩皮尼昂到現在一直沒見面,不是嗎?……我好想念你,埃利薩尼夫人,還有路易絲小姐……她又長高了。啊,對了,應該吻一下,不,兩下達當脫的這位好僕人。」

  如果說帕特利斯希望他的主人在開始行家庭見面禮時,能像世上男人一樣行為穩重,那麼他就要大大失望了。當帕特利斯表情嚴肅,恰如其分地退回一步時,克勞維斯·達當脫的嘴唇砰地一聲貼在了埃利薩尼夫人乾癟的臉頰上,就像面色棍敲在了鼓皮上。

  當然了,路易絲沒有避讓德斯蘭戴夫婦的擁抱。而從不拘小節的達當脫先生卻沒有給這位年輕姑娘父輩的親吻,而是給了她美好的祝願。

  至於這位阿卡托克,他向路易絲走上幾步,像一個機器人行了一個禮。整個行禮只不過是牽動了一下脖子的肌肉,點了一下頭而已。隨後向後退去,一言不發。

  年輕姑娘不禁鄙夷地撇了一下嘴。這一動作克勞維斯·達當脫沒有發現,不過卻沒有逃脫馬塞爾·羅南和讓·塔高納的眼睛。

  「喂,真沒想到能看到這樣一位美人!」馬塞爾·羅南對讓·塔高納說。

  「真的,是很漂亮。」讓·塔高納接著說道。

  「難道要嫁給那個笨蛋?」馬塞爾·羅南問道。

  「絕對不可能!」讓·塔高納大聲說道,「願上帝保佑我,為了不讓她嫁給這個笨蛋,我寧願違背自己永遠不結婚的誓言。」

  是的,讓·塔高納發過這個誓言,至少他說過。總之在他這個年齡,說的總是比做的多。而馬塞爾·羅南,他沒有發過這樣的誓言。不過都無所謂!他們兩人來到奧蘭是為了參加非洲第七騎兵團,而不是為了娶路易絲·埃利薩尼小姐。

  再順便提一下——也是為了以後不再提及——「阿潔萊」號在平穩舒適的條件下完成了從帕爾瑪城到奧蘭的航程。平靜的大海像鋪了一層油,使人以為把普羅旺斯的油都撒在了海面上。從東北方向刮來的微風吹拂著遠洋輪左舷中部,吹拂著輪船支索帆,船首的三角帆和後檣縱帆,使輪船穩穩行進,從帕爾瑪出發以來,差不多所有旅客都在一張餐桌上用了餐。最終海運公司會叫苦連天,抱怨用餐人數超乎尋常。

  對奧利安達爾先生來說,用那不勒斯方式烹調的「圖爾」魚非常美味可口,並且用專業美食家的味覺品嘗了地方風味的點心。

  可以說每個人都安然無恙抵達了奧蘭,甚至連到了巴利阿裡群島還難受不堪的德斯蘭戴夫人也平安抵達。

  儘管德斯蘭戴先生硬撐住身體,強打精神熬過了旅途的後半階段,卻也沒有去結識這兩位巴黎人。他把這兩位年輕人看作不同類的人,認為比他的兒子阿卡托克差得多。儘管二人聰明伶俐,可是卻使他反感。達當脫同他們關係愉快,談笑風生,這是達當脫的自由。不過在他看來,這一切在「阿潔萊」號停靠了碼頭也就完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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