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凡爾納 > 十五歲的船長 | 上頁 下頁
六十四


  他們吸煙或者抽大麻,他們趕著大象或水牛去給黑奴販子老闆幹活掙個工錢,去幫著圍剿、搶劫黑奴,然後是馱東西、運貨物。

  不論是收穫玉米,還是捕捉黑奴,都同樣是在固定的季節所進行的一種增加收入的活動。

  惠爾頓夫人因為是住在阿菲斯的商行大院裡,所以只能看到婦女從事的這一部分勞動。

  有的時候,她停下來,看著黑人婦女們幹活兒,這些黑人婦女每次都要衝她做些令人不快的鬼臉,故意給她瞧的。種族的本能,使這些黑人婦女仇恨白種女人,她們內心中對惠爾頓夫人確實沒有一絲一毫的憐憫之情。

  哈麗瑪是唯一的例外,惠爾頓夫人學會了一些當地的土話的詞句,沒多長時間,她就能和這個年輕的女奴隸作些簡單的交談了。

  每次惠爾頓夫人到院子裡散步的時候,小亞克都要陪著媽媽。

  院子裡有一棵巨大的猴麵包樹,樹上有鸛鶴鳥的鳥巢、「蘇伊芒加」鳥的鳥巢,後一種鳥前胸和喉部都是猩紅色的,很像美洲的織巢鳥。

  樹上還有「非洲寡婦鳥」的鳥巢,這種鳥銜來茅屋頂上的泥和草來建自己的鳥巢。

  「卡勞」鳥的叫聲非常優美,而一種淺灰色身子、紅尾巴的鸚鵡,在馬尼野馬族聚居區被稱為「陸司」,他們還用這種鳥的名字來稱呼本族的酋長。

  另有一種類似美洲灰色朱頂雀的鳥,被當地人叫作「德魯果」,這種鳥專吃昆蟲。

  此外,這裡到處飛舞著各式各樣的蝴蝶,有好幾百種吧,特別是在那幾條穿過商行大院的溪水兩岸,到處都是。

  雖然小亞克對蝴蝶也有興趣,但最有興趣的是拜蒂柯特表兄。

  小亞克心中最感惋惜的是自己長得太小太矮了,看不見圍牆外面的世界。唉,他的朋友迪克·桑德在什麼地方呢?迪克能爬上「浪子」號那麼高的桅杆!他跟著迪克,曾經爬上過有 100 英尺高的大樹枝頭!他們倆現在要還在一起多好啊!

  無論在哪兒,只要不缺少昆蟲,拜蒂柯特表兄總會覺得日子好過得很。

  在商行大院裡,他雖然沒有了眼鏡和放大鏡,可還是全身心地投入,去研究昆蟲。他很高興,自己找到了一種特小的蜜峰,這種小蜜峰在蟲蛀的小樹洞裡築蜂窩。

  還有一種「泯蜂」,就像老是去占別的鳥類的巢穴的鵪鶉一樣,專門在別的蜜蜂窩裡產卵。

  這裡蚊子也很多,在小溪邊兒上,拜蒂柯特表兄讓這些蚊子咬得不成樣子了,別人幾乎都認不出他來了。

  惠爾頓夫人見他讓蚊子咬成這樣,責怪了他幾句,他說:

  「哎呀,表妹!這是蚊子的本能,不能怪它們!」一邊說一邊用手搔著被蚊子叮的地方,抓得都出了血。

  6 月 17 日,拜蒂柯特表兄幾乎成為最幸運的昆蟲學家了,這是他盼望已久的。為過,這件事的後果是我們始料不及的,現在詳述如下。

  上午 11 點左右,天氣熱得要命,商行大院裡的人們只好呆在自己的茅草屋裡,卡索塔的街上也沒有一個人影。

  惠爾頓夫人在小亞克旁邊打著瞌睡,小亞克睡著了。

  拜蒂柯特表兄也受到這種奇熱的熱帶氣候的影響,放棄了他最喜受的捕捉昆蟲的戶外活動。

  可他心裡一直覺著彆扭,因為中午的陽光下,他才能聽到整個昆蟲世界的交響樂。

  他帶著惋惜的心情,射在自己的茅屋裡,很快他就不情願地睡著了。

  突然,他聽見一陣顫動的聲音,這是一種使人無法不予理睬的蟲子飛動的嗡嗡聲,這些聲音有時可能是蟲子翅膀震動每秒鐘高達 16000 次的響聲。

  「這是一隻六腳蟲!」拜蒂柯特眼睛似睜未睜地叫道,立刻他就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睜大了眼睛,從草鋪上一躍而起。

  在他屋子裡嗡嗡叫的是一隻六腳蟲,這是確定無疑的。拜蒂柯特表兄雖然眼睛近視,但他的聽覺很靈敏,他只要聽一下昆蟲翅膀振動聲音的強度,就能辨別出是什麼樣的昆蟲,他現在覺得,眼前這種昆蟲的響聲,肯定是一種巨型昆蟲發出的聲音,可他卻聽不出來,這是只什麼昆蟲。

  「這是只什麼樣的六腳蟲?」他自言自語著。

  要看清楚這樣一隻飛蟲,對他這麼個沒戴眼鏡的近視眼來說,太難了。好在他只是想從這只昆蟲翅膀振動的響聲來識別它所屬的科目。

  昆蟲學家的本能告訴他,要達到目的,還得費一番力氣。而且這只像是天賜寶貝的六腳蟲,絕對不是一個,一定還有別的昆蟲。

  拜蒂柯特表兄站直了身體,一動不動地聽著。

  陽光透過屋頂照在他身上,這時,他的兩隻眼睛才發現了空中一個飛舞的大黑點兒。可這個黑點離他總是不那麼足夠得近,使他無法看清昆蟲的樣子。

  他屏住呼吸,即使感到自己臉上或手上什麼地方給咬了一口,他也下定決心一動不動,他怕把六腳蟲嚇跑了。

  終於,這個嗡嗡響的昆蟲圍繞著轉了半天之後,落在了拜蒂柯特表兄的頭上。

  他張開嘴,不敢合上,似乎是在笑,這是多麼得意的笑啊!

  他感覺到這個小傢伙正在他頭髮上奔跑。他很想一伸手從頭上把他抓下來,可他忍住了,沒動。

  「不能抓,不行!我一抓,它就飛了,如果把他弄傷,就更糟糕了!」

  拜蒂柯特表兄心裡念叨著。

  「還是等它爬到離我眼睛近一點的地方吧!哎呀!它下來了。我已經感覺到它的小爪子在我的額頭上走動了!

  「這一定是一隻相當大的六腳蟲。上帝保佑!千萬要爬下來吧!爬到我的鼻子尖兒上,那我只用兩隻眼睛往中間一看,大概就能看清楚它了,就能確定它是屬￿哪一個科目或種類的昆蟲了!」

  拜蒂柯特表兄這樣想著,一動沒動,但從他那高高的額頭,到那極長的鼻子的尖頂,這個距離確實是夠遠的。而且這個不受約束到處遊蕩的小昆蟲,也可能要爬到別的地方去。比如說,它可以向左右兩邊爬去,那是兩隻耳朵,也可以爬上天靈蓋,這些去處都沒有在這位昆蟲學家的視野之內,這還不說,它隨時都有可能重新飛跑,它會飛出這間茅屋,飛到它習以為常的日光之下,一去不返,和那些目前正在嗡嗡叫著的同類們到院子裡去歡聚。

  拜蒂柯特表兄心裡翻來覆去地想著這些事情。

  在這位昆蟲學家的畢生經歷中,尚未有過此時此刻的這般激動!

  一種不同于美洲六腳蟲的異種——非洲六腳昆蟲,甚或是一種新的異種六腳蟲,現在它就走在自己的頭頂上,只要這只昆蟲敢於再向他的眼睛爬近一英寸,他就能認出這只昆蟲是屬￿什麼種類和科目了。

  就在此時,拜蒂柯特表兄的心願似乎馬上就可以實現了。

  這只昆蟲在他那如同野草般雜亂的頭頂上遊蕩了片刻之後,開始向其前額和髮際處爬了下來。他現在總算有了希望了。但願這只小蟲能一直爬下來,爬到鼻樑上,如果它能爬到鼻樑上,那它肯定也就會往下爬到他的鼻子尖上了。

  「我如果是這只蟲子,我就肯定會往鼻子尖上爬!」這位資歷頗深的昆蟲學家心裡這樣想著。

  不過說真的,如果換一個人處在拜蒂柯特表兄的位置,他准會照著自己的腦門猛擊一掌,一掌打死這只討厭的昆蟲,至少也得趕走這只蟲子。

  一個人清楚地感覺到一隻六腳蟲在自己臉上到處亂爬,還不說唯恐被蟲子咬了,能夠一動也不動,這真的就不能不佩服他確實是有點英雄氣概了!

  古代,英雄的斯巴達人曾經讓狐狸咬自己的胸脯,古羅馬人為顯示其勇敢用手指夾起紅火炭,表兄的控制力並不比這兩種人差,我們完全可以肯定,拜蒂柯特表兄就是上面提到的那兩個英雄的子孫。

  那只小昆蟲在繞了 20 多個圈子後終於爬到了他的鼻樑上。小蟲在那裡停留片刻,這使拜蒂柯特表兄渾身的血液都湧了上來,他在想這小蟲是要朝上爬出自己的視野呢?還是要往上爬?

  小蟲爬下來了!拜蒂柯特表兄感覺到,它那毛茸茸的腳爪,在往自己的鼻子尖移動。小蟲既不向左、也沒有向右,它就停在隨著呼吸扇動的兩塊鼻翼之間,微微翹起的昆蟲學家的鼻子下面,長得端端正正,是專門用來戴眼鏡的。小蟲爬過鼻樑上的小坑,那是表兄丟失的眼鏡多年壓成的小坑,它停在了鼻尖頂頭突出的圓鼻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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