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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在桅杆上面的踏腳繩上來回走動就成了不可避免的事了。踏腳繩是系在帆架下面的幾條活動繩索,工作時只能用一隻手,另一隻手要抓住繩索或帆架以保持身體的平衡,沒幹過的人幹這個活確實顯得太危險了。

  因為前桅非常高,船身前後左右都有一定的搖擺幅度,這幅度在前桅頂上會變得非常大,而且風帆在風力的鼓蕩下來回扇動,一下子就能把人掀下去。所以,這對於湯姆他們來說,困難而危險。

  幸運的是海風還不太大,大海也還算平靜,「浪子」號前後左右的搖擺保持著一種還相當和緩的節奏。

  剛才迪克看見胡爾船長在捕鯨艇上發出信號,開動「浪子」號開向出事地點時,船上只張起了船頭斜桅上的三塊三角帆、前桅下面的梯形大方帆以及前桅的大方帆、二方帆。當時從停航改成順風行駛,迪克只是下一聲命令就行了,就是命令別人把前桅不受風的方帆轉向西北,黑人們幹這個活兒輕而易舉。

  可是現在是要張起最大的帆面,為了滿帆前進,就要把前桅上的小方帆、頂方帆、主桅頂帆和兩根桅杆撐柱上的三層三角帆都掛起來。

  「朋友們,只要按我的話去做,就沒問題!」見習水手說。

  他站在舵位上,叫道:

  「湯姆,快去下這條帆繩!」

  「下帆繩?」湯姆顯然不懂這句行話。

  「啊,就是解開這條繩子!巴德,你,跟湯姆一樣,解開那條繩子!好,用力,繃緊繩子,注意,往上!」

  「是這樣嗎?」

  「對,就是這樣。好!嗨,埃瑞爾,使勁兒,這邊,這邊用力拉一下。」

  這道命令算是說走了嘴,讓埃瑞爾使勁兒,這個黑大個兒只要那麼滿不在乎地拉一下,就足可以把什麼東西都拉壞!

  「別!別用這麼大力氣,朋友!」迪克笑著說,「桅杆都快讓你給拉折了!」

  「我剛拉了一下。」埃瑞爾顯然覺著還遠遠不夠。

  「行了,拉個樣子就可以了!你看,可以了!好,輕點兒,松!綁……綁緊……這麼綁……好……大家一起來……迎著風,轉帆向西北……拉帆架!」

  現在前桅的四張方帆、靠左舷一邊帆架上的繩結都已經鬆開,方帆開始慢慢地向西北轉動。吹鼓了方帆的海風,使「浪子」號的速度大大提高。

  迪克·桑德又命令放鬆一點斜桅三角帆帆架下的繩子,然後他招呼黑人們到後甲板。

  「好了,朋友們,工作告一段落,你們幹得很好!現在我們該調整主桅上的風帆了,不過,埃瑞爾,別把繩子拉斷呀!」

  「好,我盡可能慢慢地拉!」黑大個子的話很簡單。

  第二次調整風帆,比較簡單。主桅帆架下的帆繩已經慢慢地鬆開了,梯形大方帆被風鼓起的程度恰到好處,它產生了推力加強了前桅四張方帆的威力。

  主桅頂帆這時就吊在梯形大方帆上頭,因為它原來只是折疊在頂帆架上,只要把帆架往下一拉,張開頂帆,然後綁緊帆架的拉繩就可以了。

  埃瑞爾用的力氣很合適,他知道他的朋友阿克德洪在跟他一起拉,可他卻不知道小亞克也在後面用力拉,這樣,繩子斷了。

  三個人跌了個人仰馬翻,雅克大笑。

  「不要緊,把繩子接上,慢慢拉!」迪克叫道。

  一切都在迪克的指導下,他自己始終也沒有離開舵位。

  「浪子」號的速度加快了,船頭向東。現在只要保持這個方向就可以,看樣子這很容易,因為海風很順,所以不用擔心偏航。

  「很好,朋友們,在結束這次橫穿太平洋的旅行之前,你們就可以成為合格的水手了!」迪克說。

  「我們一定努力!」湯姆回答。

  惠爾頓夫人對迪克和湯姆等人也是讚不絕口。

  小亞克受到了大家的鼓勵,他幹得很帶勁兒。

  埃瑞爾笑著說:

  「小亞克先生,我認為把帆架拉繩弄斷的就是你!你瞧你這雙漂亮的小手,多有勁兒!沒你幫忙,我們幹不出那樣的好事!」

  小亞克笑了。他非常信任埃瑞爾,他抓住他的這個大朋友的手,使勁地搖晃著。

  調整風帆的工作還沒有完全結束。

  桅頂高處的幾張帆還沒有掛起來,在滿帆前進的情況下,高處的這幾張帆的作用是很大的。三桅方帆船要是把前桅小方帆和頂方帆,還有那兩根桅杆頂柱之間扯起的三層三角帆全都掛起來,就可以大大提高航速。迪克決定現在把這些帆都掛起來。

  這些事做起來比剛才的工作更加困難,這不像調整桅杆頂柱之間的那三層三角帆,站在下面甲板就可以把它們拉起來、張開、固定好,如今要掛好前桅頂上的小方帆和頂方帆,就必須爬上這兩個方帆的帆架,才能張開。

  迪克不想讓生手去冒險,他決定自己去幹。

  他讓湯姆站在舵位上,告訴他怎麼掌穩船的方向。

  埃瑞爾、巴德、阿克德洪和奧斯汀都站好了自己的位置,兩個人管頂方帆的拉繩,兩個人管小方帆的拉繩。迪克走向桅杆。

  他爬上前桅下邊的繩梯,爬上大方帆背面的木帆架,再爬上二方帆桅杆上的繩梯,到了小方帆的支架上,這些對於我們年輕的見習水手來說易如反掌。

  一會兒他就站在了小方帆桅杆上的踏腳繩了,他解開了那條使小方帆牢固地折疊在一起的繩子。

  爾後,他又爬上了小方帆支架、頂方帆的支架,迅速打開了頂方帆。

  迪克·桑德完成了任務,他抓住一根固定在右舷的系桅繩,滑下來,站在了右舷甲板上。

  他站在甲板上,指揮著把那張方帆向下撐開,帆馬上就被風鼓起來了,這時兩個豎起的帆架就形成了一個整塊的長方帆。主桅和前桅之間那兩根桅杆頂柱上的三層三角帆,也都掛了起來,至此,整個調整方帆的工作結束了。

  這回,埃瑞爾什麼也沒弄壞。

  「浪子」號現在已經張起了所有的風帆,它擁有了最大限度的航行推動力。

  也許還可以在前桅的大小方帆的邊上,再掛上幾張左舷附加帆,但是在目前的人員情況下太困難了,如果突然刮起旋風,要馬上收起這些帆時,就會措手不及。所以迪克決定到此為止,不再加掛左舷附加帆了。

  迪克重新回去掌舵,湯姆也就走了下來。

  海風一直在吹。

  「浪子」號船身微微向右傾斜,在海面上快速地滑行,船後留下一條很穩定的水紋,你可以清楚地看到左舷下面露出來的吃水線。

  「走得很快,惠爾頓夫人,我們現在只求上帝保佑一直順風就行了!」迪克說。

  惠爾頓夫人目睹了剛才迪克他們調整風帆的整個過程,她很是感慨,也有幾分激動,走過來,與迪克緊緊地握了握手。

  她覺著有點累,就回到了自己的艙房。倒在床上,陷入一種痛苦的半睡半醒的狀態,她無法徹底入睡。

  這時候,全體新船員都在前甲板上待命,隨時準備執行迪克·桑德的命令,隨風向的變化及時去調整方帆的角度;不過,以目前的風向風力看,似乎沒什麼可以做的了。

  那麼我們的拜蒂柯特表兄,這段時間在幹什麼呢?

  拜蒂柯特表兄此時正用放大鏡,研究一隻環節蟲,這是一隻普通的直翅目昆蟲,是他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在船上找到的。

  這是拜蒂柯特表兄在尼古魯的廚房裡發現的,當時廚師正咬牙切齒地要把這只蟲子砸死。為此,拜蒂柯特表兄深表不滿,尼古魯則置若罔聞。

  這個寶貝的頭藏在其堅硬的身體的前半部分裡,翅膀是扁平的,很長,肚子呈圓形,屬蜚蠊科,是美洲蟑螂的一種。

  拜蒂柯特表兄對於自從胡爾船長開始這次追捕脊鰭鯨以來的情況,是清楚的。「浪子」號到達出事地點,大家目睹小艇的碎片時,他也在甲板上。他看到了船員們的遇難和失蹤。

  如果我們硬說他對這場災難無知無覺,那就等於否定了他的良心。惻隱之心人皆有之,拜蒂柯特表兄也不例外。他也十分關心目前表妹惠爾頓夫人的境遇,他曾握住她的手表示:

  「別怕,別擔心,我在這兒,我會幫助你的!」

  然後,他就向自己的艙房走去,他也許是要想一想災難之後會出現哪些情況,以及自己應該怎麼辦。

  可是,走到半路就碰上了這只蟑螂。

  他曾不顧別的昆蟲學家的反對,堅持認為這種顏色非常奪目的蟑螂具有和一般蟑螂極不相同的習性,事實證明他的論斷完全正確。

  於是,他就開始研究起這只蟑螂來了,別的事都忘到了九霄雲外,他忘了世界上曾經有一位指揮「浪子」號航行的胡爾船長,忘記了這位不幸的船長和他的船員們剛剛在海上遇難!

  眼前的這只蟑螂,佔據了拜蒂柯特表兄的整個身心!他非常欣賞這只蟑螂,如果這只可惡的蟑螂是一塊古埃及的金甲蟲寶石 (金甲蟲:雕成甲蟲形的寶石是古埃及人帶在身上的護身符,因為古埃及人把金甲蟲作為富裕和再生的象徵),那麼他的心情也大概不過爾爾。

  現在「浪子」號上的生活已恢復平靜,儘管船上的人們永遠也不會忘記這場讓人痛心疾首的災難。

  迪克·桑德一整天都忙著,為了船上的一切有條不紊,解決隨時可能出現的問題,他到處指點著,不時動動手。幾位黑人很主動地聽從著他的指揮。「浪子」號的一切都井井有條。人們希望自此一帆風順,不再出什麼事。

  尼古魯也沒有再出來向迪克的權威挑戰,他好像已經默認了新船長的權威。他總是悶在廚房裡,同以前一樣,人們很難見到他的影子。

  迪克已經拿定主意,只要他稍有越軌和不服命令的表現,就把他送到貨艙下的禁閉室,在到達美洲之前,不讓他出來。只要迪克一聲令下,埃瑞爾就會撲上去捏住尼古魯的脖子,這事輕而易舉。那時,會做飯的老女僕娜安就可以代替尼古魯當廚師了。尼古魯似乎認清了這一點,知道自己並非一個不可代替的角色,而且還有人監視著他,所以他留了心,不讓人抓住自己的把柄。

  海風一直到黃昏時還在不停地吹著,風帆不需要作什麼調整,堅固的桅杆、鐵制的船具使「浪子」號有能力抵禦比這大得多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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