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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〇


  這種荒唐的、至少是笨拙的態度,不僅對米歇爾夫婦與蘇珊·勒費弗爾、而且對蘇珊與他養父及因此而受到傷害的母親的未來關係都會產生影響。

  因為,這位亞眠女人對現在已經過時的一套準則常常採取曖昧態度,在這些準則當中,包括不對父母評頭品足這一條。毫無疑問,她是受著一種頗符合人性的庸俗情感所支配;這是再婚必然產生的悲劇。要想讓孩子們不對再婚產生怨恨,這是很難的。奧諾裡娜的兩個女兒不是她那位名聲顯赫的丈夫所生,但這位作家一直把她們觀同己出。米歇爾出生後,她們自然退居第二位,因而覺得自己受到冷落。既然米歇爾是個難以管教的孩子,於是蘇珊認為,這對加強她們姐妹倆的優越地位很有利:當然,這是在一種狹隘的循規蹈矩的掩蓋下進行的。我懷著憂傷的心清,在阿洛特·德·拉·菲伊太太保存的殘留資料中找到了弗朗西先生寫的一封措辭尖刻的信。弗朗西是奧諾裡娜的第二個女兒瓦朗蒂妮的丈夫。在這封信中,他重複了同樣的抱怨。提及這種家庭衝突實在沒多大意思,但是,既然這封信散播另一種無稽之談,說什麼我們家確實存在著一個秘密,而我們又把檔案材料藏起來了,那麼我就有理由把這個秘密公之於眾。這個秘密的平庸性必定使那些好奇者大失所望。至於檔案材料,我們都沒掌握,我第一個對此感到遺憾。儒勒·凡爾納目睹這一幕《盤纏在一起的腹蛇》的景象,未免感到痛心。他覺得,讓這些東西在他死後留下來,必然會引起家庭糾紛,因而將自己的私人信件統統燒掉了。

  1893年8月,「在選舉中履行了參議員的職責」之後,這位內心悲傷的父親將到迪納爾近郊去找他的妻子。奧諾裡娜的確已到了福爾貝裡,米歇爾在這個當時尚未形成村莊的地方租了一所孤零零的房子;這所房子帶有一個花園,附近是一個農莊。孩子們注視著那匹耐心地繞著帶脫粒機的車盤轉來轉去的馬,高興極了;到附近不遠、當時還是一片荒涼的海灘去玩,更高興得了不得!一條低窪的道路直通海灘,過了埃米爾·貝爾熱拉的那座別墅,便可以見到大海。貝爾熱拉是泰奧菲爾·戈蒂埃的女婿,妻子朱迪特·戈蒂埃是個作家。

  我們的住家連著一間小樓閣,是專門用來接待過往朋友的。主房有許多房間,我記不清儒勒·凡爾納是否在這間小樓閣住過,抑或只是到那裡去寫作。這位小說家到了福爾貝裡後非常高興,本來只計劃住10天,卻整整呆了1個月。我仿佛覺得,他正是從這時候起毫無保留地愛上他兒子的一家的。總而言之,他在此地逗留期間,寫完了《水手長昂蒂費爾》。歸途中,他只在亞眠稍作停留,「然後跟奧諾裡娜到勒阿弗爾、卡昂和聖馬洛,」這次旅遊表明,他的精神狀態和健康狀況都十分良好。

  但這種好轉並沒持續多久,秋天一到,煩惱又來了。他收到半年度結算清單,「我看到這份帳單,心裡十分難過。我寄予很大希望的兩部作品《克洛迪斯·邦巴納克》和《喀爾巴籲城堡》,讀者並不喜歡!這著實令人沮喪。當然,人總不能一帆風順!這我是知道的……可是,我尚未結束我一生的事業——描繪整個地球。」

  《機器島》和《水手長昂蒂弗爾》畢竟還是寫出來了。他一直記掛著那個中、短篇集的出版,其中《雷·迪埃茲先生與斯·貝莫爾小姐》將在《費加羅畫報》聖誕節號上單獨發表。尤其使他傷心的是,評論界並不重視《克洛迪斯·邦巴納克》和《喀爾巴籲城堡》,甚至連提都不提。至少對於《喀爾巴籲城堡》這部作品,在我們今天看來,這種不予重視的態度是頗令人費解的,因為這部作品不僅表明作者深入一種新的體裁,而且使他與超現實主義的先驅洛特雷亞蒙和維利埃·德利爾—亞當相接近。

  這兩位作家的作品未被賞識,倒是真的。但是老資格的評論家認為,《喀爾巴籲城堡》至少體現了我們的文學正在發生轉變的跡象。他們似乎認為,一位《教育與娛樂雜誌》的作者竟寫出這樣一部作品來,這是很奇怪的。對於這種沉默,我們可以從作者過分小心地避免觸犯赫澤爾出版社的讀者們那種過分羞怯這一點得到解釋,他在信中談到,「我把《喀爾巴肝城堡》的校樣寄還給您,我非常認真地重讀了一遍。我認為,裡邊沒任何東西會冒犯《教育與娛樂雜誌》的讀者。我已經採取了謹慎態度,將那位男主角和女歌手的故事盡可能寫得簡短一些。」

  然而,他還是以敏捷的文筆寫完了1894年發表的《水手長昂蒂費爾》,並開始準備1895年的作品。

  《水手長昂蒂費爾》的前3章只是一個序言,使我們瞭解卡米爾克帕夏1831年尋找一個不為人知的小島的活動。卡米爾克因依附奧托曼政權,受到他那位支持阿利野心的表親的陰謀陷害。他不得不離開敘利亞,並決定把他的財寶隱藏起來,以防穆拉德及其主子的覬覦。

  1842年,托馬斯·昂蒂費爾接到卡米爾克帕夏的一封信。在1799年波拿巴下令進行的那場雅法俘虜大屠殺中,他曾救過這位帕夏的命。這封信向他指示了卡米爾克探藏珠寶的那個小島的緯度,但經度要等以後再告訴他。20年過去了;托馬斯已離開人世,他的兒子、沿海航行船長皮埃爾·塞爾萬·馬洛退休住在聖馬洛;大夥管他叫水手長昂蒂費爾。他是個古怪人物,經常激動,又很固執,與他的朋友、內河船船員吉爾達斯·特雷戈曼的沉著冷靜相比,其性格顯得更為突出。從前,特雷戈曼是一艘自航駁船的船主,從來沒在朗斯以外的地區航行過。水手長昂蒂費爾跟他妹妹娜依、娜依的女兒埃諾加特和他那位失去父母、由他撫養的侄兒朱埃爾住在一起。堂妹和擔任遠航船長的堂兄已經訂婚。要是水手長昂蒂費爾稍稍息怒,這幾個安分守己的人本來可以過著一種寧靜的生活。說實話,他早已知道埋藏珠寶的那個小島的緯度,但因不瞭解經度而無法找到該島,故此常常大動肝火。他一直在失望地等待將告訴他經度的信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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