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大仲馬 > 四十五衛士 | 上頁 下頁
一三七


  「什麼!王爺,我敢說,您現在已經知道了!不然您就真的不是人們說的那樣,是一個高超的政治家了。誰建議您奪取安特衛普的?是奧蘭治親王先生,可是一開始打仗,他就不見了。奧蘭治親王先生一方面讓殿下當德·布拉奔公爵,另一方面卻為自己保留了公爵領地的司法長官的職位。奧蘭治親王感興趣的是,通過您消滅西班牙人,通過西班牙人消滅您。奧蘭治親王先生如果說他現在還沒有取代您,還沒有繼承您,他將來也會取代您,繼承您的。奧蘭治親王……啊!王爺,直到現在您照著奧蘭治親王的意見做,只是在引起弗朗德勒人的不滿。一旦吃了敗仗,所有那些連正面看您也不敢看一眼的人,全都會追趕您,像那些膽小的狗只會追趕逃跑的人一樣。」

  「什麼,您認為我會給那些羊毛商人和喝啤酒的人打敗?」

  「那些羊毛商人,那些喝啤酒的人,他們曾經讓菲利普·德·瓦羅亞國王、查理五世皇帝、菲利普二世國王忙得不亦樂乎,這三位君主都出自非常顯赫的家族,王爺,拿他們來相比也許不會讓您覺得過分不愉快。」

  「這麼說,您擔心會失敗?」

  「是的,王爺,我這樣擔心。」

  「到時候您不會在這兒了,儒瓦約茲先生?」

  「為什麼我不在這兒?」

  「因為我感到吃驚,您那麼不相信您自己的勇氣,居然己經看到了自己在弗朗德勒人面前逃跑。不管怎樣,請您放心,這些謹慎小心的商人開往戰場,習慣穿戴很重很重的盔甲,即使追趕您,也沒有趕上您的那份運氣。」

  「王爺,我並不對我的勇氣不相信。王爺,我會在第一排,可是我會在第一排被打敗,而別人會在前面一排。事情就是這樣。」

  「不過無論怎樣,您的推理不合邏輯,德·儒爾約茲先生,您贊成我佔領那些小要塞。」

  「我贊成您佔領那些不進行抵抗的要塞。」

  「好,在佔領了那些,照您的說法,不進行抵抗的小要塞以後,我也決不會在大要塞面前而後退,因為它進行抵抗,或者不如說,因為它威脅著要進行抵抗。」

  「殿下錯了,在安全的地面上後退要比繼續往前走而跌進溝裡好。」

  「好吧,我即使跌進溝裡,也不撤退。」

  「殿下在這兒願意怎樣幹就怎樣幹,」儒瓦約茲鞠了一個躬,說,「至於我們,殿下願意我們怎樣幹我們就怎樣幹。我們在這兒就是服從您的命令的。」

  「這不是回答,公爵。」

  「可是,我只能這樣回答殿下。」

  「那好,請您對我證明我錯了,我巴不得能同意您的意見。」

  「王爺,您瞧瞧奧蘭治親王的軍隊,它是您的,對不對?好,它不跟著您駐在安特衛普前面,卻待在城裡,這是大有差別的。您瞧瞧您也管他叫作沉默者的這個人,他是您的朋友,又是您的顧問,您不僅不知道這個顧問的現在情況,而且您還相信您拿穩了這個朋友已經變成了敵人。您瞧弗朗德勒人,您以前來弗朗德勒,他們看到您來,在他們的船艦上,他們的城牆上懸滿彩旗,現在他們一看見您就關起城門,您再走近,他們的大炮就對準您,就像您是德·阿爾貝公爵一樣。好吧,我對您說:弗朗德人和荷蘭人,安特衛普和奧蘭治單等著一個時機來到,好聯合起來對付您,這個時機就是您吩咐您的炮手開炮的那個時刻。」

  「好吧,」德·安茹公爵回答,「我們就同時打擊安特衛普和奧蘭治,弗朗德勒人和荷蘭人。」

  「不行,王爺,因為假定我們只跟安特衛普人打交道,我們的兵力剛剛夠進攻安特衛普,可是等到我們發動進攻以後,沉默者就會帶著他手下的人一聲不吭地朝我們撲過來,他手下的人一次次被打垮,一次次又重新出現,永遠保持八千到一萬的數目,十一二年來,他就是靠的這些人打敗了德·阿爾貝公爵、唐·璜、勒格桑和德·巴馬公爵。」

  「這麼說,您堅持您的意見?,

  「什麼意見?」

  「我們會被打敗。」

  「肯定無疑。」

  「好吧,至少對您來說,德·儒瓦約茲先生,是很難避免的,」主爺尖刻地說,「我哥哥派您來是為了支援我,如果我對您說,我認為我不需要支援,讓您離開,那您的責任已算盡到了。」

  「殿下可以讓我離開,」儒瓦約茲說,「可是,在戰鬥前夕接受,對我說來是一樁恥辱。」

  儒瓦約茲的話引起了一片長時間嗡嗡的贊同聲,王爺看出自己的話說得過分了。

  「親愛的海軍元帥,」他說著,站了起來,擁抱年輕人,「您不願意理解我的意思。可是我卻覺得我是對的,或者不如說,處在我現在的地位,我不可能公開承認我錯了。您責備我的錯誤,我也知道,我是過於愛惜我的姓氏的榮譽,我是過於希望證明法國軍隊的優越,我錯了。不過,錯誤既然已經造成,難道您要我錯上加錯?我們現在面對著一些武裝起來的人,也就是說,面對跟我們爭奪他們已經獻給我的東西的人。您要我對他們讓步?明天他們就會把我到手的東西一樣一樣拿回去。不行,劍已經出鞘,那就讓我們打吧,否則我們就要挨打。這就是我的意見。」

  「從殿下這麼說的時候起,」儒瓦約茲說,「我將不讓自己再多說一句話。我在這兒是為了服從您,王爺,如果您帶領我去死,請您相信,我也會像您帶領我去奪取勝利一樣樂意;不過……不,王爺。」

  「什麼事?」

  「不,我要沉默,也應該沉默。」

  「不行,憑天主的名義,說出來,海軍元帥;我要您說出來!」

  「那就單獨談吧,王爺。」

  「單獨談?」

  「是的,如果殿下樂意的話。」

  兩人站起來,一直退到弗朗索瓦寬敞的帳篷的盡頭。「說吧,」弗朗索瓦說。

  「王爺對西班牙使他可能遭受到的一次失敗,讓那些喝啤酒的弗朗德勒人或者讓兩面派的奧治蘭親王得意起來的一次失敗,抱無所謂的態度。可是您能同樣心甘情願地聽憑德·吉茲公爵先生取笑您嗎?」

  弗朗索瓦皺了一下眉頭。

  「德·吉茲先生?」他說,「啊,他在整個這件事裡有什麼關係?」

  「德·吉茲先生,」儒瓦約茲繼續說,「聽說,他打算派人暗殺王爺。薩爾賽特在行刑臺上沒有承認這件事,但是他在受刑時承認過。這個洛林人,他在整個這件事裡,我沒弄錯的話,扮演了一個重要角色,如果能讓人在安特衛普城下把我們打敗,如果能為他,誰知道呢?不費分文置一個法蘭西王子于死地,這會給他帶來莫大的快樂,為了置這個法蘭西王子于死地,他曾經答應付給薩爾賽特那麼高昂的代價。請您讀一讀弗朗德勒的歷史,王爺,您就會知道弗朗德勒人一向習慣於用法國最顯赫的王族和最好的騎士的血來使他們的土地肥沃的。」

  公爵搖了搖頭。

  「好,就這樣,儒瓦約茲,」他說,「如果需要的話,就把這個該死的洛林人得到看見我死去的快樂,但我不會讓他得到看見我逃跑的快樂。我渴望得到光榮,儒瓦約茲,因為我這個姓氏的人只有我還有一些戰役要打。」

  「您忘了卡托一康布勒西斯,王爺,確實只有您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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