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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四


  六十三 弗朗索瓦·德·法蘭西王爺,也就是德·安茹公爵,德·布拉奔公爵,德·弗朗德勒伯爵,在弗朗德勒的所作所為

  現在請讀者們允許我們把國王留在盧佛宮,把亨利·德·納瓦拉留在卡奧爾,把希科留在大路上,把德·蒙梭羅夫人留在街上,到弗朗德勒去尋找德·安茹公爵,這位公爵新近被封為德·布拉奔公爵,我們前面曾經看到法蘭西海軍大元帥德·儒瓦約茲公爵安納·戴格正在前進去援助他。

  在巴黎北邊八十法裡以外,講法國話的人聲和法國國旗在埃斯考河兩岸的法國軍營上空飄蕩著。

  這時候正是夜裡,在安特衛普前面那條十分寬闊的大河的河邊,有一堆堆佈置成一個巨大的圓圈形的簧火,火光倒映在深深的河水裡。草木茂盛,一片暗綠色的沿海圩地慣常有的寂靜,被法國的軍馬嘶鳴聲打破。

  哨兵們從城牆上面,看見法蘭西哨兵的火槍被簧火照得閃閃發光,這種在遠處一閃一閃的光芒,由於在這支軍隊和城市中間橫著一條很寬的大河,變得像晴朗的夏夜裡在天邊閃耀的那些火光一樣不能傷害人。這支軍隊是德·安茹公爵的軍隊。我們得向讀者們交代一下,它們來這兒幹什麼。這也許並不十分有趣;不過,讀者們會原諒我們:事先不打招呼卻把人搞得厭煩不堪的也大有人在呢!

  讀者中間有人曾經願意浪費時間去讀《瑪戈王后》和《蒙梭羅夫人》,他們已經認識德·安茹公爵,這位嫉妒心重、自私自利、野心勃勃而又性情急躁的親王。他出生在國王寶座的緊跟前,每發生一次事件似乎都使他更接近寶座一步,他從來不能安分守已地等待死亡來為他掃清道路。因此我們曾經看見過,他先是在查理九世統治時期覬覦過納瓦拉王位,後來又覬覦過查理九世本人的王位,最後又覬覦前波蘭國王他的哥哥亨利佔有的法蘭西王位。他的哥哥戴過兩頂王冠,而他卻一個也沒有撈到,因此他嫉妒得要命。

  他一度把眼睛轉向由一個女人統治的英國。為了得到王位,他向這個女人求婚,儘管這個女人叫做伊麗莎白,比他大二十歲。

  在這一點上,命運曾經開始向他微笑,如果娶亨利八世的高傲女兒還能算是幸運的一個微笑的話。他一生中有過許多操之過急的欲望,結果連自己的自由也沒有保住。他看著他的心腹拉莫爾和柯柯納被殺死,也許是他派人殺的。後來又用卑鄙可恥的手段犧牲了他最勇敢的一個紳士比西,而這一切對他的上升非但無益,反而對他的榮譽有害。這個被命運拋棄的人看到自己受到了一位偉大的女王的恩寵,這位女王在當時是任何凡人的眼光所不能見到的,同時又看到自己被一個國家的全體人民擁上這個國家人民所能給予的最高位置。弗朗德勒人獻給他一頂王冠,而伊麗莎白已經把自己的戒指給了他。

  我們並不想當歷史學家,如果我們有時不得不當歷史學家,這是因為歷史偶爾會降到小說的水平,或者說得好聽一些,是小說升到了歷史的高度;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把我們好奇的眼光投向德·安茹公爵的王侯生活。他的一生經常不斷地走在王權的那條顯赫道路旁邊,充滿了許許多多事件,有的陰暗,有的輝煌,這些事件通常只有在王家生活中才能看見。

  因此讓我們簡單地談一談他的這段歷史。他看見他的哥哥亨利三世跟吉茲家族不和,處境困難,就跟吉茲家族結成聯盟。可是不久,他發現他們真正的目的僅僅是要取代瓦羅亞家族登上法蘭西的王位。於是他又跟吉茲家族分手。但是,正如我們已經看到的,這次分手並不是沒有危險的,在河灘廣場處了磔刑的薩爾賽特證明了容易生氣的洛林家族的那些先生們多麼看重德·安茹公爵的友誼。另外,亨利三世很久以來就已經睜開眼睛,在這段歷史開始前一年,德·安茹公爵就給流放了,或者脫差不多等於流放了,隱居在昂布瓦斯。

  這時,弗朗德勒人向他伸出胳膊。弗朗德勒人對西班牙的統治感到厭倦,很多人在德·阿爾貝公爵任總督期間大批被殺,唐·瑛·德·奧地利的虛假和平又欺騙了他們,他們用這種虛假和平奪走了那慕爾和查理蒙。因此弗朗德勒把奧蘭治親王威廉。德·納索請來幫助他們,讓他做了布拉邦省總督。

  稍微介紹一下這位新人物,他在歷史中佔有如此重要的地位,但在我們的書中卻不過露一下面。

  奧蘭治親王威廉·德·納索當時五十歲到五十一歲之間。他是人稱衰老者的威廉·德·納索和朱莉安娜·德·斯托爾博的兒子,在聖迪齊圍城戰中陣亡的勒內·德·納索的堂弟,從他那兒繼承了奧蘭治親王的稱號。他年紀還很輕的時候受到宗教改革運動的最嚴格的原則的教育,我們是說,他在年紀還很輕的時候就認識到自己的價值,估計到自己的使命有多麼重大。他相信這個使命是從上天那兒得來的,一生忠實地執行它,像殉教者那樣為它獻出了生命。這個使命就是建立荷蘭共和國,而且他也確實建立成功。他年輕時曾經被查理五世召進宮廷。查理五世善於識人,曾經對威廉進行過評定。這位年邁的皇帝當時手裡拿著一個重得任何皇帝的手都從來不曾拿過的金球,就荷蘭政治中最微妙的問題徵詢年輕人的意見。不僅如此,年輕人剛滿二十四歲,當著名的菲利貝爾一埃馬紐埃爾·德·薩瓦不在時,查理五世把統率弗朗德勒軍隊的指揮權交給了他。威廉沒有辜負對他的器重,他牽制住了當時兩位最了不起的統帥德·內韋爾公爵和科利尼;在他們眼睛底下加固了菲利普維爾和查理蒙的城防。查理五世讓位的那天,他就是讓威廉·德·納索攙扶著從寶座的臺階上走下來的;查理五世甘心放棄的那頂皇冠,也是他負責送給費迪南的。

  於是菲利普二世來了,儘管查理五世叮囑兒子要他把威廉當作兄弟看待,可是威廉很快就感覺到菲利普二世卻是那種不願意要子女的國君。從這時起,威廉頭腦裡牢固地有了一個想法:解放荷蘭和給弗朗德勒自由。如果這位既是他的朋友又是他的父親的年老的皇帝沒有一時心血來潮,把皇袍換成修士的長袍,威廉的這個想法也許會永遠深藏在心底。荷蘭於是在威廉的建議下,要求把外國軍隊遣送回去;西班牙於是開始了激烈的抵抗,它要留住打算從他們手裡溜走的戰利品;瑪格麗特·德,奧地利的女副王統治和德·阿爾貝公爵血腥的行省總督統治於是壓在這一直受到法國和帝國兩面夾擊之苦的不幸的人民頭上;那場既是政治的又是宗教的鬥爭於是組織起來了,居朗堡府提出的抗議,要求在荷蘭廢除宗教裁判所,是這場戰爭的藉口;四百名紳士於是穿著極其樸素的衣服,兩人一排,列隊遊行,來到女副王寶座前,來表達在那份抗議裡概括了的普遍的願望;看見這些如此嚴肅、如此衣著樸素的人,女公爵的一位顧問巴萊蒙脫口說出「乞丐」這個字眼,弗朗德勒的紳士注意到,並且接受了它,從此以後在荷蘭就被用來稱呼愛國派,在這以前,愛國派還沒有名稱。

  從這個時候開始,威廉扮演了一個使他成為世界上最偉大的政治演員之一的角色。在這反對菲利普二世的占壓倒優勢的力量的鬥爭中,他一次又一次地被打敗,一次又一次地重新站起來,而且在每次失敗之後反而比以前更加強大。軍隊或者逃散或者給殲滅而消失以後,他每一次都能徵集一支新的軍隊來代替被擊潰或者被殲滅而消失的軍隊,以比失敗前更強大的面目重新出現,而且始終被當成救星一樣受到歡迎。

  如果可以這麼說,就是這精神勝利和肉體失敗輪番交替中,威廉在蒙城聽到了聖巴托羅繆大屠殺的消息。

  這是一個可怕的傷口,幾乎一直深入荷蘭的心臟。荷蘭和屬￿加爾文教派的這一部分弗朗德勒從這個傷口流失了他們天然盟友中最勇敢的血液,法蘭西的胡格諾派教徒。

  威廉對這個消息的反應首先是撤退,正像他慣常做的那樣,從他所在的蒙城,一直退到萊茵河。他等著新的事件發生。

  對高尚的事業來說總會有新的事件發生的。

  一個料想不到的消息突然傳播開來:有些海上乞丐——當時有海上乞丐和陸上乞丐——被逆風吹進布裡爾的港口,他們發現無法再回到大海,於是聽任自己隨風漂流,在絕望中他們佔領了這座已經做好準備要把他們送上絞架的城市。他們佔領城市以後,把附近一帶的西班牙駐軍趕走。他們在自己人中間看不到一個強有力的人物,可以鞏固發展他們偶然贏得的勝利,於是邀請奧蘭治親王。威廉連忙趕去了,必須採取斷然措施,必須把整個荷蘭牽連進去,使它永遠不可能跟西班牙和解。

  在威廉建議下,頒佈了一道法令,禁止荷蘭人信奉天主教,正像在法蘭西不准信奉新教一樣。

  這個宣言一發表,戰爭又開始了。德·阿爾貝公爵派他親生的兒子弗雷德裡克·德·圖萊德來對付叛亂者。他從叛亂者手裡奪回蘇芳納爾當和哈萊姆。不過,這次勝利非但沒有打垮荷蘭人,反而好像給他們帶來了一股新的力量。從蘇易德爾塞到埃斯考河,人人都憤起殺敵,人人都拿起了武器。西班牙有一度害怕了,召回德·阿爾貝公爵,讓勒邦特戰役的勝利者之一唐·路易·德·勒凱桑接替了他。

  威廉於是遇到了一連串新的不幸。盧道維克·德·納索和亨利·德·納索帶兵來援助奧蘭治親王,在尼邁格附近受到唐·路易的一個副將襲擊,吃了敗仗,陣亡了。西班牙人進入荷蘭,包圍了萊頓,洗劫了安特衛普。都陷入絕望之中,這時天主第二次來援助這個新生的共和國。勒凱桑在布魯塞爾去世。

  就在這時候各省在利益一致之下聯合起來,在一致同意下起草了一個條約,於一五七六年十一月八日,也就是安特衛普給洗劫後的第四天,簽訂這個條約叫做「根特和約」。根據這個條約,各省保證互相支援,拯救被西班牙人和「其他外國人」奴役的國家。

  唐·璜重新出現,他給荷蘭帶來了不幸。不到兩個月,那慕爾和查理蒙被攻佔了。

  弗朗德勒人對這兩次失敗作出的回答是任命奧蘭治親王擔任布拉邦的總督。

  接著唐·璜也去世了。天主堅決地表示支持荷蘭的自由。亞歷山大·法爾奈斯繼承了他。

  這位親王精明強幹,態度和藹可親,同時又溫和又堅強,是一個偉大的政治家,傑出的將軍。弗朗德勒人第一次聽見他那甜蜜的意大利嗓音把他們稱作朋友,而不把他們看作叛亂者,都渾身打顫。

  威廉懂得,法爾奈斯用許願比德·阿爾貝公爵用酷刑能讓西班牙得到更多的好處。

  一五七九年一月二十九日,威廉使各省簽訂了烏德勒支聯盟,這個聯盟奠定了荷蘭公法的基礎。就是在這時候,他擔心自己單獨一個人不能執行他十五年來一直為之奮鬥的這個解放計劃,於是讓人提出把荷蘭的最高統治權送給德·安茹公爵,條件是德·安茹公爵要尊重他們的信仰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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