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大仲馬 > 四十五衛士 | 上頁 下頁 |
五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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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科做了個表示還過得去的手勢。 「還有呢,」戈朗弗洛問,「還有什麼嗎?」 「還可以馬上為二位上一盆鰻魚。」 「讓你的鰻魚見鬼去吧!」希科說。 「我想,布裡凱先生,」厄澤布說,他的膽子慢慢地大了起來,「我想您嘗了我的鰻魚以後,決不會後悔的。」 「這鰻魚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嗎?」 「我養這些鰻魚的方法是與眾不同的。」 「唔!唔!」 「對,」戈朗弗洛接上去說,「好像是羅馬人或者希臘人,我不大記得清了,反正是意大利的一個民族,就像厄澤布這樣養七鰓鰻。這是他在一個名叫蘇埃托尼阿斯①的古代人寫的書上看到的,這個人寫到過烹調上的事。」 「什麼!厄澤布兄弟,」希科叫起來,「您用活人來喂您的鰻魚?」 「不,先生,我把家禽、野味的腸子和肝剁碎,再加進一點豬肉,做成一種肉靡扔給我那些鰻魚吃。它們在底下鋪著細砂、經常更換的淡水裡,一個月就養肥了。一邊養肥一邊還往長裡拚命長。譬如說我今天給院長大人做菜的這條鰻魚。就有九斤重。」 「這是條蛇,」希科說。 「它一口就吞得下一隻六天大的小雞。」 「這條鰻魚您是怎麼燒的?」希科問。 「對,您是怎麼燒的?」院長也跟著問。 「剝皮,烘黃,在鰻魚油裡浸一下,滾上極細的麵包粉,再放在烤架上烤十秒鐘;最後澆上加辣椒和大蒜的調味汁,我就可以榮幸地為二位上菜了。」 「可是調味汁呢?」 「對,調味汁呢?」 「埃克斯油加檸檬和芥末打成的很簡單的調味汁。」 「好極了,」希科說。 厄澤布兄弟松了口氣。 「現在只缺甜食了,」戈朗弗洛很內行地提醒說。 「我有個新鮮花樣,一定能讓院長大人吃得滿意。」 「好,就看您的了,」戈朗弗洛說,「可別給我丟臉。」 厄澤布鞠躬。 「我可以下去了?」他問。 院長看看希科。 「讓他下去吧,」希科說。 「您去吧,再把膳食總管兄弟給我叫來。」 厄澤布鞠躬退下。 膳食總管兄弟繼厄澤布兄弟之後進來,接受了同樣精確同樣詳盡的命令。 十分鐘後,在鋪著上等細麻布桌布的桌子前,賓主兩人各自舒舒服服地坐在塞著靠墊的大扶手椅裡,手執刀叉,面面相對,活像兩個決鬥者。 桌子很大,坐六個人都綽綽有餘,現在上面給擺得滿滿的;因為膳食總管端來了一瓶又一瓶貼著各種不同標簽、形狀不一的酒瓶。 厄澤布恪守他自己報過的菜單,剛上過炒蛋、螯蝦和蘑菇,空氣裡彌漫著塊菰、新鮮得像奶油的黃油、百里香和馬德拉酒的撲鼻的香味。 希科象個饑不擇食的人一樣貪婪地吃著。 院長則是一副對他自己、對廚師、對客人都放心不下的樣子。 可是幾分鐘過後,希科抬起頭來看的對候,戈朗弗洛也在那兒狼吞虎嚥了。 他倆先喝萊茵酒,接著喝一五五○年的勃艮第酒;隨後又把不知道什麼時候在一個隱修教士的住所釀的酒嘗了一通;聖佩裡酒也喝了;最後喝那位女懺悔者的酒。 「這酒您覺得怎麼樣?」戈朗弗洛在問這句話前已經把這種酒嘗了三遍,一直沒敢開口,這會兒終於問道。 「酒味很純,不過淡了一點,」希科說,「您那位女懺悔者叫什麼名字?」 「我不認識她。」 「哦!您不知道她的名字?」 「真的不知道,我們是通過使者交談的。」 希科默不作聲地過了一會兒;他微微用上眼睛,品味著含在嘴裡還沒咽下的一小口酒,不過實際上他是在思索。 「這麼說來,」五分鐘過後,他才說,「我是有幸跟一位帶兵的將軍在一起進餐嘍?」 「啊!天哪,是啊!」 「怎麼!您說過話還要歎氣?」 「啊!別提了,太累人。」 「當然,可是既體面,又風光。」 「那真是沒說的!不過在舉行祭禮的時候,我就不得清靜了……前天我不得不減掉晚餐的一道菜。」 「減掉一道菜……這是為什麼?」 「因為我的那些最好的士兵中有好幾個——我應該承認——居然放肆地認為,每月第三個星期五給他們吃的勃艮第的葡萄原汁梨醬那道萊分量不夠。」 「有這等事!分量不夠!……他們有什麼理由說分量不夠呢?」 「他們說他們沒吃飽,聲稱還要吃點瘦肉,像野鴨、螯蝦或者味道很濃的魚什麼的。您想他們多貪口腹!」 「見鬼!不過這些修士,既然他們操練,肚子餓也就沒有什麼好奇怪的了。」 「那還有什麼功德呢?」莫德斯特兄弟說;「吃得好,工作得好,那是誰都能做到的。應該懂得克勤克儉,把節省下來的奉獻天主,」可敬的院長一邊繼續說,一邊又把一大塊牛肉夾火腿塞進他那張一大口肉凍還沒咽下去的嘴巴裡,這肉凍厄澤布兄弟原來沒有提到,因為這道菜太簡單,不值得一提,而只列在菜單上。 「喝點酒,莫德斯特,喝點酒,」希科說;「您要噎住了,親愛的朋友;您的臉已經紅了。」 「是氣紅的,」院長一口氣喝下一杯足有半品脫的酒,回答說。 希科看著他喝,等戈朗弗洛把酒杯放到桌上以後,他才說, 「好了,把您的故事說下去,憑良心說,我對這個故事非常感興趣呢!他們覺得沒有吃夠,您因此就少給他們一道菜?」 「正是如此。」 「這太妙了。」 「可是這個懲罰的反應也很強烈,我真怕他們會起來反抗,他們眼裡冒火,牙齒咬得格格響。」 「他們肚子餓,」希科說;『他媽的!餓了自然就會這樣。」 「他們肚子餓?」 「當然。」 「您這麼說?這麼相信?」 「我可以肯定。」 「嗯,那天晚上我注意到了一樁怪事,我將來要讓科學家去分析分析那究竟是怎麼回事。當時,我喊來博羅梅兄弟,叫他把我的命令傳下去,減掉一道菜,後來我看他們一副要反抗的樣子,就又加上不給喝酒的命令。」 「最後怎麼樣?」希科問。 「最後,為了不至於功虧一簣,我吩咐他們增加一次操練,我想這樣一來就可以把反抗的七頭蛇徹底打垮了:聖詩上提到過這個,您也知道;等一等!Cabis poriabis diagonem。啊!見鬼,您這方面太懂啦!」 「Proculcabis draconem,」希科一邊說,一邊給院長斟酒。 「Draeonem,正是它,妙極了!說到龍,您倒吃吃這鰻魚看,很辣很辣,好吃極了!」 「謝謝,我喘不過氣來了;不過請您往下說,往下說。」 「說什麼?」 「您的怪事。」 「什麼怪事?我想不起來了。」 「就是您想讓學者去分析的那柱怪事。」 「啊!對,我想起來了,好。」 「我聽著呢。」 「我吩咐當晚操練一次,我預計我會看到這些傢伙一個個都精疲力盡,臉色蒼白,渾身冒汗,我還準備好了一篇極妙的講道,題目「吃我麵包的人』。」 「光吃麵包的,」希科說。 「一點不錯,光吃麵包的,」戈朗弗洛拉開他那健壯的上下頜,大聲笑著,嚷道。「我盤算著怎麼玩弄詞句,大做文章,事先就整個兒笑了一個鐘頭,可等我到了庭院裡,只見面前是一群生氣勃勃、有力的棒小夥子,他們像蚱蜢似地蹦來跳去。同時我還有一種幻覺,可真想向學者請教是怎麼回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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