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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軟禁的第一天(2)


  費爾頓輕輕頷首致意,然後向門口走去。就在他正要跨出門欄時,溫特勳爵出現在走廊,後面跟著去向他報告米拉迪昏厥消息的那位士兵,他手中拿著一小瓶嗅鹽。

  「唔!這是怎麼回事?這裡到底發生什麼啦?」看見他的女囚站著,費爾頓又準備出門,溫特勳爵嘲諷地問道,「這個亡靈又死而復生了?說真的,我的孩子,你難道沒有看出來,人家把你看作少不更事的後生,在給你表演第一幕喜劇,我們也許會愉快地看到這出劇的全部情節呢。」

  「我已經很好地想過了,爵爺,」費爾頓說,「但不管怎麼說,囚犯終歸是個女流,我願意以每一個出身高貴的男子給一個女子應當具有的敬重,這即便不是為她著想,但至少也是為我著想。」

  米拉迪全身一陣瑟縮。費爾頓的這番話如一道冰水流遍她全身的血管。

  「這麼說,」溫特勳爵笑呵呵地說,「這一頭精巧飄逸的秀髮,這一身白嫩的肌膚,這無精打采的眼神還沒有勾住你這鐵石心腸?」

  「沒有,爵爺,」冷面青年回答說,「請充分相信我,還需要再多些伎倆和賣弄才能勾住我。」

  「要是這樣,我誠實的中尉,就讓米拉迪另尋門路吧,咱們吃晚飯去;啊!你放心,她有豐富的想像力,喜劇的第二幕馬上就接著第一幕上演了。」

  說完這些話,溫特勳爵便挽著費爾頓的胳膊,笑嘻嘻把他拉走了。

  「哼!我一定會找到我需要的辦法的,」米拉迪從牙縫裡嘰咕說;「你放心吧,可憐的假和尚,可憐的皈依軍人,你的制服是用法衣裁成的。」

  「順便說一句,」溫特勳爵站在門欄邊說,「這次失敗不該倒您的胃口吧。嘗嘗這只小雞和這些魚,我沒有讓人放毒藥,我以名譽擔保。我對我的廚師是相當將就的,而且由於他沒有權利繼承我的財產,所以我對他是充分信任的。您也像我一樣湊合吧。再見,親愛的嫂子!等您下一次昏倒再見!」

  米拉迪忍無可忍:她雙手扶在扶手椅上痙攣著,她的牙齒輕輕叩打著,她的眼眼盯著溫特勳爵和費爾頓關門的舉動;當她看到只有自己一個人,又一次絕望的痙攣發作了;她目光落到桌子上,看見一把明晃晃的刀,沖上去抓起它;但太使她失望了:刀鋒是渾圓的,刀口是用軟銀箔包成的。

  一陣譁然大笑在沒有關嚴的門後響開了,房門從新被打開。

  「啊哈!」溫特勳爵叫起來,「啊哈!你看清楚了吧,我誠實的費爾頓,你看到我對你說過的事情嗎,那把刀是為你準備的;我的孩子,她本可以殺死你;你看見了,這是她的一種怪脾氣,會用這種或那種方式幹掉一切使她不快的人。倘若我聽了你的話,這把刀是尖尖的,是把硬鋼刀,那就不再有費爾頓了,她就會刺穿你的喉嚨,以後呢,殺掉所有的人。

  你瞧見了嗎,約翰,她拿那把刀多麼自如呀。」

  米拉迪那只痙攣的手果然還操著那件攻擊武器呢,但溫特勳爵這最後幾句話,這種極端侮辱人的話,使她的手,使她的氣力,甚至連她的意志全都松垮了。

  刀掉在了地上。

  「您說得有道理,爵爺,」費爾頓口氣極端厭惡地說;這厭惡震撼著米拉迪的心,「您說得有道理,是我想錯了。」

  這兩個人重又走出門。

  這一次,米拉迪比第一次更加留心了,她聽著他們的腳步遠去,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我是完了,」米拉迪喃喃道,「我落到有本事的人手裡了,這些人像銅像,像石雕,我再也無計可施了,他們看透了我的心,他們不怕我的任何武器的。」

  「但絕不能像他們那樣想的就這樣結束了。」

  果然,正像這最後的反思顯示了對希望本能的那種回升,恐懼和虛弱的情感在這具深邃的靈魂中沒有浮動許久。米拉迪坐到桌前,吃了幾樣菜,喝了一點兒西班牙葡萄酒,感到身體恢復了她的全部決心。

  就寢前,她對溫特勳爵和費爾頓的方方面面就已經進行了論證、分析、詮釋,對他們的每一點、每句話、每一個腳步,每一個舉動、每一種示意直至她的獄卒的沉默,也都逐一進行了檢視,從這番深刻的、精巧的、頗有造詣的研究中,終於得出結論:在這兩個迫害她的人當中,費爾頓最可攻。

  尤其是這位女囚想起了一句話,就是溫特勳爵對費爾頓說的那句話:「如果我聽了你的話。」

  既然溫特勳爵不曾願意聽費爾頓的話,那麼費爾頓講的話一定是對她有利的。

  「或者是脆弱的,或者是強硬的,」米拉迪重複著說,「這個男人的靈魂中還是有一線憐憫之光;我要將這線微光燃起一場大火燒死他。」

  「至於另一位,他瞭解我,他懼怕我,並且他知道,萬一我從他的手掌中逃出來,等待他的是什麼,所以試圖在他身上下功夫,那就毫無必要了。而費爾頓,那就另作別論;那是個天真的小青年,很單純,看上去很正直,這個人,有辦法讓他上當的。」

  米拉迪上床睡覺了,嘴角掛著微笑入睡了;倘若有誰看她在酣睡,一定會說那是一個正在做著花冠夢的大姑娘,並要等到下一次盛大節日時,她要把那頂花冠戴在自己的頭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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