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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波托斯(5)


  「啊!那我可不知道,反正夠他受的。他撒腿就逃之夭夭啦。那麼你呢,親愛的達達尼昂,你發生什麼意外了嗎?」

  「所以,親愛的波托斯,」達達尼昂繼續問道,「由於扭傷了膝蓋,您就躺在床上起不來啦?」

  「唉!天哪,是的,情況就是這樣。不過,再過幾天我就可以起來了。」

  「為什麼沒叫人把你送到巴黎去呢?在這裡你一定煩悶死了。」

  「我原本是這樣打算的,不過親愛的朋友,有一件事我不得不向你承隊。」

  「什麼事?」

  「事情是這樣的:由於我煩悶得要死,正如你剛才所講的,而我口袋裡裝著你分給我的七十五比斯托爾,所以為了解悶,我就把一位路過的紳士請了上來,提議與他玩擲骰子。他接受了。實話實說吧,我那七十五比斯托爾,就從我的口袋裡進到他的口袋裡去了,還加上我那匹馬,也讓他贏去了。那麼你怎麼樣,親愛的達達尼昂?」

  「有什麼辦法呢,親愛的波托斯,」達達尼昂說道,「總不能樣樣得天獨厚嘛。你知道俗話說得好:『賭場上倒黴,情場上就走運。』你在情場上太走運了,所以在賭場上就要受到報復。財運方面受點挫折,對你有什麼大不了的呢?你這個走桃花運的傢伙,不是有你的公爵夫人嗎?她不會不來幫助你的。」

  「可不是嗎,親愛的達達尼昂,」波托斯現出非常輕鬆的神氣說道,「由於我在賭場上走了黴運,所以我寫信叫她寄五十來個金路易給我;根據我的處境,這筆錢是絕不可少的……」

  「結果呢?」

  「結果嗎,她想必是去她的領地了,沒有給我回信。」

  「真的嗎?」

  「是呀,所以我昨天寄了第二封信,比第一封還緊迫。正好你來了,親愛的,談談你吧,老實講,我開始有點為你擔憂了。」

  「你那位店主看來對你還不錯,親愛的波托斯。」達達尼昂指著滿滿的鍋子和空酒瓶子對病號說。

  「馬馬虎虎。」波托斯說,「三四天前,這個不懂禮貌的傢伙居然拿了帳單來找我,我把他連同帳單一塊轟了出去。這樣一來,我就像戰勝者和征服者住在這裡。正如你所看到的,我時時擔心陣地受到攻擊,所以都武裝到牙齒啦。」

  「然而,」達達尼昂笑著說,「我看你似乎還不時出擊一下嘛。」

  他說著又指指酒瓶和兩口鍋。

  「不,不是我,真遺憾!」波托斯答道,「這該死的扭傷讓我躺在床上。是穆斯克東到處去找,才帶回來一些食物。穆斯克東,我的朋友,」波托斯轉向跟班說,「你看,我們來援軍啦,必須補充食物才行。」

  「穆斯克東,」達達尼昂說,「你得幫我個忙。」

  「幫什麼忙,先生?」

  「就是把你這套方法傳授給普朗歇。我也可能受到圍困,那時他如果能像你一樣,讓主人享受這麼些便利,我才滿意哩!」

  「啊!老天爺!」穆斯克東謙虛地說道,「這再容易不過啦,先生。只要人機靈的就行,沒有別的。我是在鄉下長大的,我父親閑著沒事時經常去偷獵。」

  「其他時間他幹什麼?」

  「先生,他幹的是一種我一直覺得相當不錯的營生。」

  「什麼營生?」

  「在天主派教徒和胡格諾派教徒打仗的年代,他目睹天主派教徒消滅胡格諾派教徒,胡格諾派教徒消滅天主派教徒,雙方都是在宗教的名義下這樣做的,所以我父親便允許自己有一種混和的信仰,這種信仰使得他時而是天主派教徒,時而是胡格諾派教徒。他經常扛著他的喇叭口火槍,在路旁的樹籬後面溜達,見到單獨一個天主教徒走過來時,耶穌教的信仰就占了上風。他端起火槍瞄準來人,等到來人距自己十來步遠時,就開始和他對話,結果來人幾乎總是撂下錢袋子而逃命要緊。不消說,見到一個胡格諾派教徒走過來時,他就感到心裡充滿了強烈的天主教激情,不明白在一刻鐘之前,自己怎麼竟會對我們的聖教的優越性產生懷疑。我嗎,先生,是天主派教徒,可是我父親忠於自己的原則,使我哥哥成了胡格諾派教徒。」

  「這個可敬的人結局如何?」達達尼昂問道。

  「唉!他的結局非常悲慘,先生。一天,他在一條窪路上,被一個胡格諾派教徒和一個天主派教徒堵在中間。他已經與那兩個人打過交道,他們認出了他,便聯合起來對付他,把他吊在一棵樹上。然後,那兩個人進了附近村裡的小酒店,吹噓他們的魯莽行動。我哥和我正在那裡喝酒。」

  「那麼,你們採取了什麼行動了呢?」達達尼昂問。

  「我們讓他們吹噓。」穆斯克東回答,「等到他們出了小酒店,分手朝方向相反的路走去時,我哥就去埋伏在天主派教徒要經過的路上,我則去埋伏在胡格諾派教徒要經過的路上。兩個鐘頭之後,一切結束了,我們分別懲罰了他們,同時敬佩我們可憐的父親有先見之明,早有防範,讓我們兄弟倆在不同的宗教哺育下成長。」

  「正如你所說的一樣,穆斯克東,我覺得你父親的確是條很聰明的漢子。你說這個正直的人在閑著的時候就從事偷獵?」

  「是的,先生。正是他教會了我設置捕野物的活結和放釣魚的長線。所以,當我看到卑鄙無恥的店家盡拿些劣質肉給我們吃,那些肉只配給鄉下人吃,我們兩個這麼嬌嫩的胃根本受不了,我便重操了一點舊業,我去親王的林子裡溜達時,就在野物經過的路上設置一些活結;當我在殿下的水塘邊躺下休息時,便往塘裡放一些長線。托老天的福,正如先生親眼所見,現在我們不缺山鶉、野兔、鯉魚和白鱔啦,這些都是又鮮又補,適合於病人吃的食物。」

  「可是酒呢,」達達尼昂問道,「是誰供給的?可是店家?」

  「又是又不是。」

  「怎麼又是又不是?」

  「是他供給的,不錯,但他不知道他有這份榮幸。」

  「這話怎講,穆斯克東?你的話真叫人長見識。」

  「事情是這樣的,先生:我在顛沛流離之中偶然遇到過一個西班牙人,此人去過許多國家,其中包括新大陸。」

  「新大陸與寫字臺和五斗櫃上這些酒瓶子有什麼關係?」

  「請稍安勿躁,先生,一件件事情總要講個先後次序。」

  「言之有理,穆斯克東,就由你說吧,我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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