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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四章 庇皮諾(3)


  這一次,騰格拉爾更明白了,他不但聽懂了話,而且也領會了動作的含義,因為他身後的那個人非常粗魯地把他一推,他差點撞到在前面帶路的那個人身上,這個人就是我們的朋友庇皮諾,他紮進雜草叢中,沿著一條只有蜥蜴或黃鼠狼才認為是一條大道的小徑向前走去。在一塊小樹掩遮下的岩石前面他停了下來,那塊岩石半開半掩,剛好可容一個人鑽進去,那個小夥子一轉身便象童話裡的妖精似地不見了。騰格拉爾後面的那個人吩咐他也照樣做。現在他已經毫不懷疑了,他已經落入羅馬強盜手裡。騰格拉爾像是一個身臨險境進退維谷,卻又被恐懼激起了勇氣的人那樣,他執行了命令,象庇皮諾那樣鑽了進去。儘管他的肚子給他帶來了很多不便。

  他閉上眼睛。直到他的腳觸到地面的時候,才張開眼來。裡面的路很寬,但卻很黑。庇皮諾劃火點燃了一支火把,他現在已到了自己的地方,不再怕被人認出了。另外那兩個人也緊隨著騰格拉爾下來,做他的後衛。騰格拉爾一停步,他們就推著他向前走。他們順著一條平緩的下坡路走到一處陰森可怖的十字路口。牆上挖著一格格裝棺材的墓穴,襯托著白石的牆頭,就像是骷髏上黑洞洞的大眼睛一樣。

  一個哨兵把他的步槍拍的一聲轉到左手。「誰?」他喊道。

  「自己人,自己人!」庇皮諾說,「隊長在哪兒?」

  「在那邊!」哨兵用手向背後面一指;那兒的一個大廳像是岩石挖出來的,大廳裡的燈光透過拱形的大門廊照入隧道。

  「好買賣,隊長,好買賣!」庇皮諾用意大利語說,他抓住騰格拉爾的衣領,拖著他向門洞走,拖他穿過門洞進入大廳,看來隊長就在那裡。

  「是這個人嗎?」隊長問道,他正在聚精會神地讀普羅塔克的《亞歷山大傳》。

  「是的,隊長,就是他。」

  「好極了,讓我看看他。」

  聽到這一聲很不客氣的命令,庇皮諾便把火把舉起來直逼到騰格拉爾的臉上,騰格拉爾嚇得忙向後退,以免燒焦眼睫毛。他臉色蒼白滿是驚恐之色。

  「這個人累了,」隊長說,帶他上床去睡吧。」

  「上帝,」騰格拉爾暗暗地說,「他所說的床大概是牆壁空洞裡的棺材,而我所能享受的睡眠,大概就是由那在黑影裡閃閃發光的匕首所造成的長眠了。」

  就是當年阿爾貝·馬爾塞夫發現他在讀《凱撒歷史回憶錄》的那個人,這位騰格拉爾發現他在研究《亞歷山大傳》的首領的話,他的話驚醒了他的同伴,他們從大廳四角用枯葉或狼皮鋪成的床上坐起來。那位銀行家發出一聲呻吟,跟著領他的人向前走,他既未懇求也未哀叫。因為他已經沒有精力、意志、沒有感覺;不論他們領他到什麼地方去,他就會乖乖地跟著走。最後他發覺自己已到了一座樓梯腳下,他機械地抬起腿,向上走了五六步。一扇矮門在他的面前打開了,他低下頭,以免撞傷額角,走進一個用岩石挖成的小地室。這回地窖雖然未加粉飾,卻很清潔,雖然深埋在地下,卻很乾燥。地窖的一個角落裡有一張乾草做的床,上面鋪著羊皮。騰格拉爾一看見那張床,眼睛頓時發光了,他認為那是一種安全的象徵。「噢,讚美上帝!」他說,這是一張真的床!」

  「Ecco!」[意大利語:「到了!」——譯注]那嚮導說,他把騰格拉爾往地窖裡一推,隨手把門關上。

  門閂格拉一響,騰格拉爾變成一個俘虜了。而且,即使沒有門閂,他也不可能從這警衛森嚴的聖·西伯斯坦陵墓裡逃出去。至於這群強盜的首領,我們的讀者一定已認出那是鼎鼎大名的羅吉·萬帕。騰格拉爾也認出了他;當阿爾貝·馬爾塞夫在巴黎講到這個強盜的時候,騰格拉爾不相信他的存在,但現在,他不但認出他,而且也認出了這個曾關過阿爾貝的地窖,這個地方大概是特地留給外客用的。這些記憶給騰格拉爾帶來了幾分歡喜,使他的心情平靜了些。那些強盜既然不想立刻結果他的性命,那麼他認為他們根本不想殺他。他們捉他來的目的是為了要錢,既然他身邊只帶著幾塊金路易,他相信他們一定會放他出去,他記得馬爾塞夫的贖款好象是四千艾居。因為他自認為自己比馬爾塞夫重要很多,他把自己的贖款定為八千艾居。八千艾居相當於四萬八千里弗;而他現在卻有五百零五萬法郎在身邊。憑著這筆款子,他一定可以使自己恢復自由。他從來沒有聽說過綁票的贖款有高達五百零五萬法郎的,所以,他相信自己不必破費很多錢就可以離開這個地方。他躺到床上,在翻了兩三次身以後,便象羅吉·萬帕所讀的那本書中的主角那樣寧靜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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