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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章 獅穴(2)


  看守和一位上司商量了一會兒,然後打開鐵門,領安德烈到二樓上的一個房間裡。房間的牆上照例刷著石灰,但在一個犯人看來,它已經夠漂亮了,雖然它裡面的全部家當只包括一隻火爐、一張床、一把椅子和一張桌子。貝爾圖喬坐在椅子上,安德烈把他自己往床上一躺,看守退了出去。

  「現在,」那位管家說,「你有什麼話要告訴我?」

  「你呢?」安德烈說。

  「你先說。」

  「噢,不!你一定有很多話要對我說,因為你是來找我的。」

  「好,就算是吧!你不斷地在作惡,你搶劫,你殺人。」

  「哼!如果你帶我到這個房間裡來只是想告訴我這些的話,你大可不必這麼麻煩。這種事情我都知道。但有些事情我還不知道。如果你高興,談談我不知道的那些事情吧。誰派你來的?」

  「喏,喏,你太著急了吧,貝尼代托先生?」

  「是的,但我說了問題的關鍵!廢話少說。是誰派你來的?」

  「沒有人。」

  「你怎麼知道我在監獄裡呢?」

  「不久以前,我在香榭麗舍大道上認出你,看見你打扮得象個花花公子,神氣活現地騎在馬上。」

  「噢,香榭麗舍大道!啊,啊!我們是攪在一起啦。香榭麗大道!來,談一談我的父親吧!」

  「那麼,我是誰呢?」

  「你嗎,閣下?你是我的養父。但我想,讓我在四五個月裡面花掉十萬法郎,不是你吧。我那在意大利的紳士父親,不是你給我製造出來的吧,我進入社交界,到阿都爾去赴宴,——我現在覺得還好象在與巴黎上層的那些人物一起吃東西,那些人物中有一位檢察官,可惜我沒有借那個機會與他多多接觸——他該不是你介紹給我的吧,現在,我的秘密洩露,大概是你不肯花一兩百萬來保我出去吧?說話呀,我尊敬的科西嘉人,說呀!」

  「你要我說什麼?」

  「我來提醒你。你剛才提到香榭麗舍大道,我可敬的養父!」

  「怎麼樣?」

  「嗯,在香榭麗舍大道,一位非常有錢的紳士就住在那兒。」

  「你到他家裡去偷過東西,殺過人,是不是?」

  「我想是的。」

  「是基督山伯爵?」

  「你說對了。嗯,我是不是要衝進他的懷裡,緊緊地抱住他,象演員們在舞臺所做的那樣大哭『爹爹,爹爹』呢?」

  「我們不要開玩笑,」貝爾圖喬嚴肅地說,「這個名字不隨便可以說的,你不要太放肆了。」

  「噢!」安德烈說,貝爾圖喬那種莊嚴的態度使他有點害怕,「為什麼不?」

  「因為叫那個名字的人是蒙天主厚愛,是不會有你這樣一個混蛋的兒子!」

  「噢,這句話真好聽!」

  「假如你不小心,還有更糟糕的事情在後面呢!」

  「嚇唬我,我不怕的,我要說——」

  「你以為你的對手是一個象你一樣的膽小鬼嗎?」貝爾圖喬說。

  他的語氣平靜堅定,以致安德烈的心都發抖了。「你以為你的對手是監獄裡的敗類,是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夥子嗎?貝尼代托,你已經落入一隻可怕的手裡了,有一隻手準備來救你,你應該好自為之!別去玩弄那些鬼花樣,假如你要阻擾它的行動,它必定會對你嚴懲的。」

  「我的父親——我要知道誰是我的父親!」那固執的年輕人說,「假如我一定要死,我就死好了,但我要知道這件事情。

  我不怕出醜。我應該擁有什麼財產,什麼名譽?你們這些大人物擁有家財萬貫,但碰到醜聞總是要損失慘重。來,告訴我究竟誰是我的父親?」

  「我就是來告訴你的。」

  「啊!」貝尼代托說,他的眼睛裡閃爍著驚喜的光。

  正當這時,門開了,獄卒對貝爾圖喬說:「對不起,先生,檢察官等著要查犯人了。」

  「那末我們的談話就此結束,」安德烈對那可敬的管家說,「那該死的搗蛋鬼!」

  「我明天再來。」貝爾圖喬說。

  「好!憲兵,我會聽從你們的吩咐。啊,好先生,務必請你給我留下幾個錢放在門房裡,讓他們為我買幾樣急需的物品。」

  「我會給的。」貝爾圖喬回答。

  安德烈向他伸手來,貝爾圖喬依舊把手插在口袋裡,把口袋裡的幾塊錢弄得丁丁當當發響。「正是我所需要的,」安德烈說,他想笑,但卻被貝爾圖喬那種出奇的鎮靜懾服了。

  「我不上當?」他一面低聲說著,一面跨進那被稱為「雜拌籃」的長方形的鐵柵車裡。「不要緊,我們等著瞧吧!那麼,明天見。」他轉過去對貝爾圖喬說。

  「明天見。」那管家回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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