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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決鬥(2)


  「莫雷爾,」伯爵說,「從來沒有見過我打槍吧?」

  「從來沒有。」

  「嗯,我們還有時間,瞧。」基督山拿起那支美塞苔絲進來時握在手裡的手槍,把每一張梅花愛司釘在靶板上,他接連開了四槍打掉了梅花的四邊。

  每射一槍,莫雷爾的臉就蒼白一次。他察看基督山用來造成這種神妙奇術的彈丸比綠豆還小。「真是太令人吃驚了」

  他說,「看,艾曼紐。」然後,他轉過去對基督山說,「伯爵,看在上帝的面上,我求你不要殺死阿爾貝!他有一個可憐母親。」

  「你說得對,」基督山說,「而我卻沒有。」說這句話的口氣使莫雷爾打了一個寒顫。

  「你是受挑釁的一方,伯爵。」

  「當然,這是什麼意思呢?」

  「就是你將先開槍。」

  「我先開槍?」

  「噢!這是我極力要求得來的:我們對他們的讓步已經夠多了,他們應該在那一點上對我們讓步了。」

  「相隔幾步?」

  「二十步。」

  一個可怕的微笑掠過伯爵的嘴唇。「莫雷爾,」他說,「不要忘記你剛才所看到的一切。」

  「看來,阿爾貝唯一能逃命的機會,就只有在你臨時情緒激動的情況下了。」

  「我會激動?」基督山說。

  「或許是出於你的寬容,我的朋友,你是非常傑出的一位射手,我或許想說一句對旁人說就顯得荒謬可笑的話。」

  「什麼話?」

  「打斷他的手臂,打傷他,但不要打死他。」

  「我可以告訴你,莫雷爾,」伯爵說,「你不必向我懇求饒恕馬爾塞夫先生的生命,他一定可以保全生命,可以平安地和他的兩位朋友回去,而我——」

  「而你?」

  「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我將被扛回家來。」

  「不,不。」馬西米蘭情不自禁地喊起來。」

  「就象我對您說的,親愛的莫雷爾,馬爾塞夫先生會殺死我的。」

  莫雷爾迷惑不解地望著伯爵。「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伯爵?」

  「象布魯特斯在菲利普之戰的前夜一樣,我看見了一個鬼。」

  「而那個鬼——」

  「他告訴我,莫雷爾,說我已經活得太長久了。」

  馬西米蘭和艾曼紐面面相覷。基督山拿出他的表來看了一下。「我們去吧,」他說,「七點五分了,我們約定的時間是八點鐘。」

  一馬車已等在門口。基督山和他的兩個朋友跨進車廂。他在經過走廊時停了一下,聽了一下門內的聲音;馬西米蘭和艾曼紐已經向前走了幾步,他們好象聽到了他的歎息聲,像是從內心深處發出來的一種無聲哭泣。

  八點正,他們駛到約會的地點。「我們到了,」莫雷爾從車窗裡探出頭來,「而且是我們先到。」

  「請主人原諒,」跟著他主人同來的巴浦斯汀帶著難以形容的恐怖神色說,「我好象看見那邊樹林底下有一輛馬車。」

  「可不是,」艾曼紐說,「我也看到好象也有兩個青年人,他們顯然是在等人。」

  基督山輕快地跳下車子,伸手扶下艾曼紐和馬西米蘭。馬西米蘭把伯爵的手握在自己的雙手之間。「啊,太好了,」他說,「我很高興看到一個面臨生死決鬥的人,他的手依舊還是這樣的堅定。」

  基督山拉了莫雷爾一下,不是把他拉到旁邊,而是把他拉到他妹夫後邊一兩步的地方。「馬西米蘭,」他說,「你有心上人了嗎?」莫雷爾驚奇地望著基督山。「我並不是要打聽你的私事,我親愛的朋友。我只是問你一個簡單的問題,回答吧,——我只有這麼一個請求。」

  「我愛著一位年輕姑娘,伯爵。」

  「你很愛她嗎?」

  「甚於愛我的生命。」

  「又一個希望成了泡影!」伯爵說。然後,歎了一口氣,「可憐的海黛!」他輕聲地說道。

  「老實說,伯爵,假如我不是這樣熟悉你,真會以為您沒有那麼勇敢呢?」

  「我歎息是因為我想到我要離開一個人。來,莫雷爾,難道一個軍人不懂得什麼是真正的勇敢嗎?生命嗎?我曾在生與死之間生活了二十年,生死對我有什麼關係?所以,不要驚慌,莫雷爾,假如這是一種軟弱的話,這種軟弱也只是向你一個人洩露了。我知道世界是一個客廳,我們必須客客氣氣地退出,——那是說,鞠躬退出,這樣才算體面。」

  「本來就是如此。你可把你的武器帶來了嗎?」

  「我?何必呢?我希望那幾位先生把武器帶來。」

  「我去問一下。」莫雷爾說。

  「去問吧,但不要去請求什麼,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你不用擔心。」

  莫雷爾朝波尚和夏多·勒諾走過去,他們看見莫雷爾走來,便上前迎了過去。三位青年客客氣氣地(即使不是殷勤地)鞠了一躬。

  「原諒我,二位,」莫雷爾說,「我怎麼沒有看見馬爾塞夫先生。」

  「他今天早晨派人來告訴我們,」夏多·勒諾答道,「說到這兒來和我們相會。」

  「啊!」莫雷爾說。

  波尚掏出他的表。「才八點過五分,」他對莫雷爾說,「還不算太晚。」

  「哦!我不是這個意思。」莫雷爾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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