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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聖·梅朗夫人(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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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參加舞會去了,這是您知道的,因為她打扮得整整齊齊地來向您告辭過的。」 諾瓦蒂埃又閉一閉他的左眼。 「您想見她嗎?」 諾瓦蒂埃又作了肯定的表示。 「嗯,他們一定已經到馬爾塞夫夫人那兒接她去了。我去等著,她一回來就請她到這兒來。您是不是這樣想?」 「是的。」老人又作了一個肯定的回答。 所以,正如我們已說過的,巴羅斯就去守在門口,把老人的希望通知瓦朗蒂娜。因此,瓦朗蒂娜在離開聖·梅朗夫人以後,就來看諾瓦蒂埃了。聖·梅朗夫人終因疲乏過度而昏昏沉沉地睡著了。在她伸手所及的地方,他們放了一張小桌,桌子上放著一隻玻璃杯和一瓶橙汁,這是她最喜歡的飲料。於是,那年輕姑娘離開床邊去看諾瓦蒂埃先生。瓦朗蒂娜吻了老人一下,老人則帶著無限憐惜的眼神望著她,以致她的眼淚又充滿了眼眶。那位老先生依舊帶著同樣的表情凝視著她。 「是的,是的,」瓦朗蒂娜說,「您的意思是:我還有一位慈愛的祖父,是不是?」 老人表示他想說的正是這句話。 「上帝啊,幸而我還有你,」瓦朗蒂娜答道。「要是沒有你的話,我可怎麼受得了呢?」 這已經是淩晨一點鐘了。巴羅斯覺得經過了這種傷心的事件以後,每一個人都需要休息,他自己也倦了。諾瓦蒂埃所需要的休息也不只是看他的孫女兒。所以瓦朗蒂娜也離開了,憂愁和疲乏使她看來像是病了。 第二天早晨,瓦朗蒂娜發現她的外祖母還是躺在床上。她並沒有退燒;相反的,她的眼睛裡閃著憂鬱的火花,像是精神上正受著痛苦的折磨,「哦,親愛的外婆!您更不舒服了嗎?」 瓦朗蒂娜看到這種種焦躁不安的症狀,不由得失聲驚叫。 「沒有,我的孩子,不是的!」聖·梅朗夫人說,「但我等你等得不耐煩了,我等你差人去找你的父親來。」 「我的父親?」瓦朗蒂娜不安地問。 「是的,我想跟他談一談。」 瓦朗蒂娜不敢違背外祖母的意思,而且她也不知道她要談的是什麼事。過了一會兒,維爾福進來了。 「閣下,」聖·梅朗夫人開門見山地說,像是怕她的時間不夠用似的,「寫信告訴我說,已經在為這個孩子準備婚事了?」 「是的,夫人,」維爾福回答,「不僅是準備,而是已經按排妥當了。」 「你的意中女婿是弗蘭茲·伊皮奈先生?」 「是的,夫人。」 「他的父親是我們的人就是在逆賊從厄爾巴島逃回來的前幾天被人暗殺的伊皮奈將軍嗎?」 「正是。」 「跟一個雅各賓黨徒的孫女兒聯姻,他不反感嗎?」 「幸而我們的內戰現在已經結束了,母親,」維爾福說。 「他父親去世的時候,伊皮奈先生還只是一個小孩子,他對諾瓦蒂埃先生知之甚少,瓦朗蒂娜將來和他相處,即使不愉快,也可以無所謂。」 「這門親事配不配?」 「各方面都配。」 「那個年輕人怎麼樣?」 「很得大家的贊許。」 「他為人和不和氣?」 「他是我所認識的最優秀的年輕人之一。」 在他們談話期間,瓦朗蒂娜始終保持著沉默。 「嗯,閣下,」聖·梅朗夫人想了幾分鐘以後說,「我必須催你趕快辦這件婚事,因為我能活的時間很短了。」 「您,夫人?」 「您,親愛的外婆?」維爾福先生和瓦朗蒂娜同時驚喊道。 「我知道我在說什麼話,」侯爵夫人繼續說,「我必須催你趕快辦,這樣,在她結婚的時候,雖然沒有母親,至少還有一個外婆來為她祝福。我那可憐的蕾妮只剩下瓦朗蒂娜這條命根了,你是早把她忘掉的了,閣下。」 「啊,夫人,」維爾福說,「您忘記了我不能讓我的孩子沒有母親。」 「繼母決不是母親,閣下。但這不是我們要談的,我們只談瓦朗蒂娜的婚事。我們不要去打擾死者吧。」 這些話說得非常急促,她的談話似乎有點象囈語了。 「這件事一定照您的意見辦理,夫人,」維爾福說,「尤其是您的意見正巧和我一致。伊皮奈先生一到巴黎——」 「我親愛的外婆,」瓦朗蒂娜插進來說,「應當想一想外公剛去世。您不會願意我在這樣不吉利的時候結婚的嗎?」 「我的孩子,」老太太厲聲喊道,「別理會那些陳規俗套,它們只會使優柔寡斷的人延遲建立他們的未來生活。我也是在我母親的靈床前面結婚的,而我並沒有因此減少了我的快樂。」 「可是,應該考慮一下死者,夫人!」維爾福說。 「可是?——永遠要『可是』下去吧!我告訴你,我就要死了,你懂不懂?在死以前,我要看看我的外孫女婿。我要囑咐他讓我的孩子快樂,我要從他的眼睛裡看出他究竟會不會按我的囑咐去做,總之,我要認識他,」老太太帶著一種可怕的表情繼續說,「如果將來他盡不到他的責任,我就從我的墳墓裡爬起來找他!」 「夫人,」維爾福說,「您得丟開這過於激動的念頭,這樣想下去是要發瘋的。人一死被埋入墳墓以後,就長眠不起了。」 「哦,是的,是的,親愛的外婆,您定一定心吧。」瓦朗蒂娜說。 「我告訴你,閣下,你錯啦。昨天晚上我睡得可怕極了。我的靈魂似乎已經脫離我的身體,在頭頂上飄來蕩去。我的眼睛不由自主地閉攏了,再也睜不開說來似乎不可能,尤其是你,閣下,我閉著眼睛竟也能看到東西,在你現在站的那個地方,從通到維爾福夫人梳妝室去的那個門的角落裡,我看見,靜靜地進來了一個白色的人影。」 瓦朗蒂娜尖聲叫起來。「這是您發燒的緣故,夫人。」維爾福說。 「信不信由你,但我知道我所說的的確是真的。我看到一個白色的人影。而且,像是恐怕我單憑一種感官的證明還不夠似的,我又聽到我的玻璃杯被挪動的聲音——就是現在放在桌子上的那一隻。」 「噢,親愛的外婆,那是一個夢。」 「那不是做夢,因為我還伸手出去拉鈴呢,但當我要拉鈴的時候,那個影子不見了。接著我的婢女就拿著一盞燈進來。」 「她沒有看到什麼嗎?」 「鬼只有應該看見它們的人才看得到。那是我丈夫的靈魂!如果我丈夫的靈魂可以到我這裡來,為什麼我的靈魂不能出來保護我的外孫女兒呢?據我看,這關係似乎更直接。」 「哦,夫人,」維爾福不禁大為感動地說,「別去想那些傷心事了,您還要快樂地和我們一起生活。我們會永遠愛你,尊敬您,我們會讓您忘記」 「不,不,不!」侯爵夫人說。「伊皮奈先生什麼時候到?」 「隨時會到,我們正在等他呢。」 「很好。他一到,馬上通知我。我們必須趕緊給我去請一位公證人來,以便把我們的財產全部轉到瓦朗蒂娜名下。」 「哦,外婆!」瓦朗蒂娜把她的嘴唇貼到她外祖母滾燙的額頭上,不安地說,「您是嚇死我嗎?」上帝啊,您在發燒,我們必須去找的不是公證人,而是醫生!」 「醫生!」她聳聳肩說,「我沒有病,我只是口渴。」 「您要喝什麼,親愛的外婆?」 「跟平常一樣,喝杯子汁,我的杯子就在桌子上。拿給我,瓦朗蒂娜。」 瓦朗蒂娜把橙汁倒在桌子上的玻璃杯裡,拿給她的外祖母,心裡有點害怕,因為鬼碰過這只杯子。侯爵夫人一口就把橙汁喝幹,然後在枕頭上輾轉反側,反復地喊道:「公證人!公證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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