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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灰斑馬(2)


  「我沒看錯,那不正是您的馬嗎!就是我們剛才所說的那兩匹,配在伯爵的車子上了!」

  「我的灰斑馬?」男爵夫人大喊了一聲,就奔到了窗前。「正是它們!」她說道。騰格拉爾一下子呆住了。

  「竟會有這樣的事嗎?」基督山問道,故意裝出很驚訝的樣子。

  騰格拉爾夫人在德佈雷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什麼,德佈雷就走過來向基督山:「男爵夫人想知道您為了那兩匹馬付了多少錢給她的丈夫?」

  「我也不大清楚,」伯爵答道,「這是我的管家經手的,他是想使我吃一驚的。我想,大概三萬法郎左右吧。」

  德佈雷把伯爵的答話轉達給了男爵夫人。騰格拉爾此時的神色簡直沮喪和狼狽極了。基督山裝出一種憐憫的神情。

  「瞧,」他說道,「女人真是不知好歹呀!您好心好意地為男爵夫人的安全著想才弄掉了那兩匹馬,可她似乎一點都不理解您的好意。這也沒辦法,女人往往容易任性而不顧安全,自願去冒危險。依我看,親愛的男爵,最好和最方便的辦法還是讓她們去隨心所欲吧,她們愛怎麼著就怎麼著吧,那樣,要是發生了什麼不幸的事,至少,她們沒法怨別人而只能怪自己啦。」

  騰格拉爾雖沒有回答,但他心裡已經預感到自己將和男爵夫人大鬧一場的,男爵夫人這時怒氣衝衝的,眉頭緊鎖,象奧林匹斯山上的眾神之王,這預示著一場暴風雨就要到來了。

  德佈雷看看勢頭不妙,他不願目睹騰格拉爾夫人的盛怒爆發,就推辭說有事要辦,告辭了。而基督山也不願再多耽誤時間了,那樣怕破壞他所希望得到的效果,便鞠了一躬,也告辭了,只剩騰格拉爾一個人去受他妻子的怒駡了。

  「妙極了!」基督山一邊向他的馬車走去,一邊心裡說道「一切都如我的所願。這一家的安寧從此以後就掌握在我手裡了。現在,我要再施個妙計,把他們夫婦兩人的心都贏過來,這真太有趣了!不過,」他又說道,「這次會面中,還沒有把我介紹給瓦朗蒂娜·騰格拉爾小姐,我倒很高興認識一下她。但沒關係,」他帶著他那種奇特的微笑繼續說道,「將來總會認識她的。我已經打下了基礎,時間還很充呢。伯爵這樣想著跨進了他的馬車,回到了家裡。兩小時之後,騰格拉爾夫人收到了一封動人心弦的信,信是伯爵寫來的,信裡說明決不願意在剛剛踏入巴黎的社交界時就使一位可愛的女人生氣。把那兩匹馬送回來了,原封動地套它們早晨時的鞍具,但在馬頭上所戴的每一朵玫瑰花結的中央,都已按伯爵吩咐鑲上了一顆顆鑽石。

  基督山還寫了一封信給騰格拉爾,請他收下一位怪富翁所送的這種怪禮物,並請男爵夫人原諒他以這種東方方式的禮儀送還她的馬。

  當在傍晚,基督山由阿裡陪著離開巴黎到歐特伊去了。第二天下午三點鐘左右,銅鑼一響,阿裡被召到了伯爵的面前。

  「阿裡,」那黑奴一走進房間,他的主人做說道,「你以前常常對我說,你很擅長套馬。」

  阿裡驕傲地挺直了身子,做了一個肯定的回答。

  「好極了。你能套住一頭牛嗎?」

  阿裡又作了一個肯定的手勢。

  「一隻老虎呢?」

  阿裡點頭表示能行。

  「一隻獅子呢?」

  阿裡作了一個拋繩索的動作,然後模仿繩索勒緊的聲音。

  「但你自信能套住兩匹狂奔的馬嗎?」

  那黑奴笑了。

  「很好,」基督山說道。「待會兒有一輛馬車要經過這兒,拉車的是兩匹灰色有斑紋的馬,就是昨天你看見我用的那一對,現在,你必須冒著生命的危險,在我的門前拉住那兩匹馬。」

  阿裡走到街上,在門前的走道上劃了一條直線,然後他回來把那條線指給在一旁的伯爵看。伯爵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總是用這種特有的方式來稱讚阿裡的,阿裡很喜歡這項差使,他鎮定地走到房子和街道相接的拐角上,在一塊界石上坐下來,開始抽他的長筒煙,而基督山則回到了屋裡,不再管這件事了。快到五點鐘的時候,伯爵顯出異常的焦躁和不安,原來他算定那輛馬車馬上就要到了。他走進一間面對著街道的房間,不安地在房間裡踱來踱去,時不時地站住聽聽有沒有車輪漸近的聲音,然後用焦急的目光看看阿裡,但見那黑奴依然含著他的長筒煙悠閒地在吞雲吐霧,這至少證明他是正全神貫注地享受他心愛的玩意兒。突然間,他隱約聽到了車輪急速滾動的聲音,立刻一輛馬車出現了,拉車的那一對馬已野性大發,簡直無法控制,只見它們拚命地向前沖,像是有魔鬼在驅趕著它們一樣,那嚇呆了的車夫竭力想控制住它們,但沒有用。

  馬車裡有一個少婦和一個年約七八歲的孩子。他們嚇得連喊都喊不出來了,兩人緊緊地摟在一起,像是決定至死都不分開似的。馬車喀啦啦地叫著在粗糙的石頭路上飛奔著,要是它在路上遇到了一點兒障礙,就一定會翻車的。它在街中央飛奔著,凡是看到它過來的人都發出了驚恐的喊叫聲。

  陡然地,阿裡放下了他的長筒煙,從口袋裡抽出了繩索,巧妙地一拋,那繩圈就套在了離他較近的那匹馬的前蹄,然後忍痛讓自己被馬向前拖了幾步,在這幾步的時間裡,那條巧妙地投出去的繩索已逐漸收緊,終於把那匹狂怒的馬的兩腳完全拴住了,使它跌倒在地上,這匹馬跌到了車轅上,折斷了車轅,使另外那匹馬也無法再向前跑了。車夫利用這個機會急忙從他的座位上跳下來,但阿裡這時已敏捷地抓住了第二匹馬的鼻孔,用他的鐵腕死命的抓住不放,直到那頭發瘋的牲畜痛苦地噴著氣,軟癱在它的同伴旁邊。這整個的過程還沒有我們現在講話的時間長。但就在這短暫的時間內,一個人帶著幾年僕人從屋子裡沖出來,奔到了出事地點。當車夫打開車門的時候,這個人就幫忙把那個少婦抱了下來,這位太太此時仍一隻手痙攣地抓住椅墊,一手緊緊地把她的兒子摟在她懷裡。那小孩子已嚇暈了過去,基督山把他們都抱進客廳裡,放在一張沙發上。「放心吧,夫人,」他說道,「一切危險都已經過去了。」

  那女人聽到這幾句話,就抬起頭來,帶著懇求的目光,指了指她那依舊昏迷不醒的孩子。

  「我明白您的意思,夫人,」伯爵說道,並仔細把那孩子檢查了一遍,「我向您擔保,您絲毫不必擔心,您的小寶貝一點也沒有受傷,他只是嚇昏了,一會兒就會好的。」

  「您這樣說只是想安慰我是嗎?瞧他的臉色多白!我的孩子!我的愛德華!對媽媽說話呀!啊,閣下,快去請一位醫生來吧!要能救活我的兒子,我願意把全部家產都送給他!」

  基督山向那驚恐萬狀的母親示意,請她不必擔心,然後他打開放在旁邊的一個小箱子,從箱子裡抽出了一隻波希米亞出產的玻璃瓶,瓶子裡裝著一種紅色的液體,他把那種液體滴了一滴到那孩子的嘴唇上,藥水剛剛滴到嘴唇上,那孩子,雖然臉色依舊很蒼白,卻睜開了眼睛,急切地向四周看了看。看到這種情形,那母親簡直高興得發昏了。「我這是在什麼地方呀?」她大聲說道,「誰使我們這樣大難不死,這樣走運啊?」

  「夫人,」伯爵答道,「我能把您從危難中救出來,自覺極其榮幸,您現在就在敝舍。」

  「這件事都怪我的好奇心作惡,」那貴婦人說道。「全巴黎的人都稱讚騰格拉爾夫人的馬長得漂亮,而我也太傻了,居然試試它們。」

  「難道,」伯爵故意裝出很驚奇的神色大聲說道,「這兩匹馬是男爵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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