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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來賓(5)


  「我也曾從一個名叫庇尼龍的老水手那兒聽說過類似的事情。」莫雷爾若有所思地說道。

  「啊!」阿爾貝大聲說道,「幸虧莫雷爾先生來幫我的忙,你們不高興了吧,是不是,因為他為這個迷提供了一條線索。」

  「我親愛的阿爾貝,」德佈雷說道,「你給我們講的這個故事太奇特了。」

  「啊!那是因為你們的大使和你們的領事沒有把這種事告訴過你們。他們沒有功夫呀,他們必須得折磨他們在國外旅行的同胞。」

  「瞧,你發火了,攻擊起我們那些可憐的使節來了。你還要他們怎麼來保護你呢?議院天天削減他們的薪水,他們現在簡直可說毫無收入了。你想不想當大使,阿爾貝?我可以派你到君士坦丁堡去。」

  「不,恐怕我一表示偏袒美赫米德·阿裡,蘇丹就會送我上絞架,叫我的秘書來絞死我的。」

  「可不是!」德佈雷說。

  「是的,但這並不妨礙基督山伯爵的存在。」

  「當然羅!每個人都是存在的。」

  「不錯,但並不都以同樣的方式存在,並不是每個人都有黑奴,華麗的遊艇,精美的武器,阿拉伯馬和希臘情婦的。」

  「你見過他那希臘情婦嗎?」

  「我見到過她本人,也聽到過她的聲音。我是在戲院裡看到了她本人的,有一天早晨我和伯爵一同吃早飯的時候聽到了她的聲音。」

  「那麼說你那位奇人也吃東西的羅?」

  「是的,但吃得少極了,簡直不能稱為吃。」

  「他必定是一個僵屍。」

  「隨你們去笑吧,那倒是G伯爵夫人的意見,如各位所知,她是認識羅思文勳爵的。」

  「啊,妙極了!」波尚說道。「對於一個和報紙沒有關係的人來說,這就是《立憲報》上那篇關於那位大名鼎鼎的海蛇的肖像。」

  「目光銳利,瞳孔能隨意收縮或放大,」德佈雷說,「而且面部輪廓清晰,額頭飽滿,臉色慘白,鬍鬚漆黑,牙齒白而尖利,禮貌周到,無懈可擊。」

  「正是這樣,呂西安。」馬爾塞夫答道,「你形容得一點不差。是的,敏感而極有禮貌。這個人常常使我發抖!有一天,我們去看殺人,我覺得好象要昏過去了,但聽他冷酷平靜地描寫各種酷刑,那簡直比親眼看到劊子手和犯人更可怕。」

  「他有沒有引你到鬥獸場的廢墟中去吸你的血?」波尚問。

  「或是,把你救出來以後,他有沒有要你在一張火紅色的羊皮紙上簽字,叫你把你的靈魂賣給他,象以掃出賣他的長子繼承權一樣?」

  「笑吧,你們儘管嘲笑吧,諸位!」馬爾塞夫有點動氣了。

  「我看你們這些巴黎人,你們這些在林蔭大道和布洛涅樹林裡遊手好閒的傢伙們,再想想那個人,我好象覺得我們不是屬￿同一個種族似的。」

  「敝人不勝榮幸之至。」波尚答道。

  「同時,」夏多·勒諾又說,「你那位基督山伯爵真是一個非常好的人,只是他和意大利強盜有點交情。」

  「意大利根本沒有強盜!」德佈雷說。

  「世界上根本沒有僵屍!波尚答道。

  「也界上根本沒有基督山伯爵!」德佈雷又說。「敲十點半啦,阿爾貝!」

  「承認這是你夢中的事情吧,讓我們坐下來吃早餐吧。」波尚又說道。但鐘聲未絕,傑曼就來通報說,「基督山伯爵大人到。」

  每個人都情不自禁地吃了一驚,這證明馬爾塞夫的一番敘述已給了他們很深刻的印象,連阿爾貝自己都感到突兀。他根本沒聽到馬車在街上停下來的聲音,或候見室裡的腳步聲,開門的時候也毫無聲音。但伯爵出現了,他的穿著極其簡單,但即使最會吹毛求疵的花花公子也無法從他這一身打扮上找出什麼可挑剔的地方。他身上的每一件東西——帽子、上裝、手套、皮靴——都是一流巧手的作品。使大家尤為驚奇的,是他極象德佈雷所畫的那幅畫像。伯爵微笑著走進了房間,向阿爾貝走過來,阿爾貝趕緊伸手迎上去。「遵守時間,」基督山說道「是國王禮節,我好象記得你們的一位君主曾這樣說過。但這卻不是旅客所能辦到的,不論他們心裡多麼希望如此。我希望你們能原諒我遲到了兩三秒鐘。一千五百里的路程上是免不了有些麻煩的,尤其是在法國,這個國家好象是禁止打馬的。」

  「伯爵閣下,」阿爾貝答道,「我正向我的幾位朋友宣佈了您光臨的消息,我請了他們來,以實踐我對您許下的諾言,現在請允許我向您介紹一下。這幾位是:夏多·勒諾伯爵閣下,出身名門,是十二貴族的後代,他的遠祖曾出席過圓桌會議;呂西安·德佈雷先生,內政部長的私人秘書;波尚先生,報社的編輯,法國政府害怕的人物,他雖然大名鼎鼎,但您在意大利卻不曾聽說過,因為他的報紙在那兒是禁止的;瑪西梅朗·莫雷爾先生,駐阿爾及利亞的騎兵上尉。」

  「伯爵一一向他們點頭致意,態度很客氣,但同時又帶有英國人那種冷淡和拘泥虛禮的氣質,當聽到最後這個名字,他不禁向前跨了一步,蒼白的臉上現出了一片淡淡的紅暈。「您穿的是法國新征服者的制服,閣下,」他說,「這是一套漂亮的制服。」誰都搞不清究竟是什麼原因使伯爵的聲音顫動得這樣厲害,是什麼原因使得他那對平靜清澈的眼睛突然炯炯有神,此時他已無意掩飾自己的感情了。

  「你沒見過我們這位非洲客人吧,伯爵閣下?」阿爾貝問道。

  「從沒見過。」伯爵回答說,這時他已完全克制住了自己。

  「喏,在這套制服下面,跳動著的是一顆軍人的最勇敢和最高貴的心。」

  「噢,馬爾塞夫先生!」莫雷爾打斷了他的話說道。

  「讓我說下去吧,上尉!」阿爾貝繼續說道,「我們剛剛才聽到說了他最近的一個舉動,是一次非常英勇的壯舉,所以儘管我也是今天才初次見到他,我卻要請您允許我把他當作我的朋友介紹。」

  「啊!您有一顆高貴的心,」伯爵說道,「那太好了。」

  這一聲感歎與其說是在回答阿爾貝,倒不如說是在回答伯爵自己心裡的念頭,大家都很驚奇,尤其是莫雷爾,他驚奇地望著基督山。但由於那語氣是這樣的柔和,所以不論這聲感歎是多麼的古怪,也是不會使聽者生氣的。

  「咦,他為什麼要懷疑這一點呢?」波尚對夏多·勒諾說。

  「的確,」後者答道,他以他那貴族的眼光和他的閱歷,已把基督山身上所能看穿的一切都看穿了。「阿爾貝沒有騙我們,這位伯爵的確是一個奇人。你怎麼看,莫雷爾?」

  「不錯!他對我說了那一句怪話,但他目光真誠,我很喜歡他。」

  「諸位先生們,」阿爾貝說道,「傑曼告訴我早餐已經準備好了。親愛的伯爵,請允許我為您引路。」

  他們靜靜地走入了餐廳,大家各自就座。

  「諸位,」伯爵一邊入座,一邊說,「請容許我作一番自白,借此來解釋一下我的任何不合習俗的舉動。我是個外鄉人,而生平第一次到巴黎來。對於法國人的生活方式我一點都不瞭解,到目前為止,我一向遵從的是東方人的習俗,而那和巴黎人的則是完全相反的。所以,要是你們發覺我有些地方太土耳其化,太意大利化,或太阿拉伯化,請你們原諒。現在,諸位,我們來用早餐吧。」

  「瞧,他說這番話的神氣!」波尚低聲說道,「他一定是個大人物。」

  「在他的本國可說得上是個大人物。」德佈雷接上說道。

  「在世界各國都可算得上是個大人物,德佈雷先生。」夏多·勒諾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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