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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兩犯人(2)


  「才十七個月!」唐太斯答道。「噢,您不知道在監獄裡的十七個月意味著什麼!那簡直等於說十七個世紀,尤其是象我這樣一個即將得到幸福,將和他所喜歡的女子結婚的人,他看到光明的前途就在他眼前而霎那間竟一切都失去了,他從最歡樂的白天一下子墮入了無窮無盡的黑夜。他看到自己的前途給毀滅了,他不知道他未婚妻的命運現在怎樣了,也不知道他年老的父親究竟是否還活著!十七個月的監獄生活對一個呼吸慣了海上的空氣,過慣了水手的獨立生活,看慣了海闊天空,無拘無束的人是太難過了!先生,即使是犯了人類史上最令人髮指的罪行,十七個月的禁閉也是懲罰得太重了。可憐可憐我吧,我不求赦罪,只求公開審判。先生,我只要求見一見法官,他們是不該拒絕審問嫌疑犯的。」

  「我們研究研究吧,」巡查員說,然後轉向監獄長,「憑良心說,這個可憐的犯人真使我有點感動了。你一定得把他的檔案給我看看。」

  「當然可以,但您只會看到對他不利的可怕的記錄。」

  「先生,」唐太斯又說,「我知道您無權釋放我的,但您可以代我向上面提出請求,您可以使我受審,我所要求的僅此而已。」

  「你說明白一點。」巡查員說。

  「先生,」唐太斯大聲說道,「從您的聲音裡我可以聽出您已經被憐憫心所感動了,請告訴我,至少我有希望吧。」

  「我還不能這樣說,」巡查員答道,「我只能答應調查一下你的案子。」

  「噢,那麼我自由了!我得救了!」

  「是誰下令逮捕你的?」

  「是維爾福先生。請去見他,聽他說些什麼。」

  「維爾福先生已不在馬賽了,他現在在圖盧茲。」

  「怪不得我遲遲不放,」唐太斯喃喃地說,「原來我唯一的保護人調走了。」

  「他對你有沒有什麼私人的恩怨?」

  「一點沒有,正相反,他對我非常好。」

  「那麼,關於你的事,我可以信賴他所留下來的記錄或他給我的意見了?」

  「絕對可信。」

  「很好,那麼,耐心等著吧。」

  唐太斯跪下來,喃喃地禱告著,他祈禱上帝賜福于這個象救世主去拯救地獄裡的靈魂一樣到他獄中來的這個人。門又關上了,但現在唐太斯心中又懷有了一個新來的希望。

  「您是想馬上看那檔案呢,還是先去看看別的牢房?」監獄長問。

  「我們先把牢房看完了再說吧,」巡查員說。「我一旦上去了,恐怕就沒有勇氣再下來了。」

  「嗯,這個犯人,不象那一個。他瘋得跟他的鄰居不一樣,也不那麼感動人。」

  「他有什麼怪念頭?」

  「他只認為他有著一處極大的寶藏。頭一年,他提議獻給政府一百萬讓他自由,第二年,兩百萬,第三年,三百萬,不斷地這樣加上去。現在他入獄已經是五個年頭了,他一定會要求和您密談,給您五百萬的。」

  「哦,那倒的確很有趣。這位大富翁叫什麼名字?」

  「法利亞神甫。」

  「二十七號。」巡查員說。

  「就是這裡,打開門,安多尼。」

  獄卒遵命打開了牢門,巡查員好奇地向「瘋神甫」的牢房裡探視著。在這個地牢的中央,有一個用從牆壁上挖下來的石灰畫成的圓圈,圓圈裡坐著一個人,他的衣服已成了碎布條,難以遮住身體了。他正在圓圈裡劃幾何線,那神態就象阿基米德當馬賽魯斯的兵來殺他時的那樣全神貫注。儘管開門的聲音很響,但他卻一動也不動,繼續演算他的問題,直到火炬的光以稀有的光芒照亮了地牢陰暗的牆壁,他才抬起頭來,很驚奇地發現他的地牢裡竟來了這麼多人。他急忙從他的床上抓過被單,把他自己裹了起來。

  「你有什麼要求?」巡查員問。

  「我嗎,先生!」神甫帶著一種驚愕的神氣答道,「我什麼要求也沒有。」

  「你沒弄明白,」巡查員又說,「我是當局派來視察監獄,聽取犯人的要求的。」

  「哦,那就不同了,」神甫大聲說,「我希望我們大家能互想諒解。」

  「又來了,監獄長低聲說道,「就象我告訴過您的那樣,他又要開始講了。」

  「先生,」犯人繼續說道,「我是法裡亞神甫,羅馬人。我曾給紅衣主教斯巴達當過二十年秘書。我是在一八一一年被捕的,是什麼原因我卻不知道。從那時起,我就在向意法兩國政府要求還我自由。」

  「為什麼要向法國政府要求呢?」

  「因為我是在皮昂比諾被捕的,而據我推測,象梅朗和佛羅倫薩一樣,皮昂比諾已成為法國所屬的省會了。」

  巡查員和監獄長相視而笑。

  「見鬼!親愛的,」巡察員說,「你從意大利得來的新聞已經是老皇曆啦!」

  「這是根據我被捕那一天的消息推測的,」法利亞神甫答道。「既然皇帝要為他的兒子建立羅馬王國,我想他大概也已實現了馬基難裡和凱撒·布琪亞的夢想,把意大利變成了一個統一的王國了吧。」

  「先生,」巡查員回答說,「上帝已經把你這個看來竭誠支持的計劃改變過了。」

  「這可是使意大利獲得幸福和獨立和唯一方法呀。」

  「可能是吧,但我不是來和你討論意大利政治的,我是來問你,你對於吃的和住的有什麼要求嗎。」

  「吃的東西和其他監獄一樣,也就是說,壞極了,住的地方非常不衛生,但既然是地牢,也總算還過得去。這都沒什麼關係。我要講的是一個秘密,我所要揭露的秘密可是極其重要的。」

  「那一套又來了。」監獄長耳語道。

  「為了那個理由,我很高興見到您,」神甫繼續說道,「儘管您剛才打斷了我一次最重要的演算,如果那個演算成功,可能會把牛頓的學說都改變過來。您能允許我同您私下談幾句話嗎?」

  「我說得怎麼樣?」監獄長說。

  「你的確瞭解。」巡查員回答道。

  「你所要求的事是不可能的,先生。」他對法利亞說道。

  「可是,神甫說,「我要和您說的可是很大一筆錢,達五百萬呢。」

  「正是你所說的那個數目。」這次是巡查員對監獄長耳語了。

  「當然,法裡亞看到巡查員已想走開,就繼續說,「我們也並非絕對要單獨談話,監獄長也可以在場。」

  「不幸的是,」監獄長說,「我早已知道你要說什麼了,是關於你的寶藏,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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