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大仲馬 > 基督山伯爵 | 上頁 下頁
第六章 代理檢察官(2)


  「那好極了!正如維爾福所說的,把這樣一個人留在現在那個地方真是太蠢了,那兒一邊靠近科西嘉——他出生的地方,一邊靠近那勒斯——他妹夫在那兒做國王的地方,而對面就是意大利,他曾垂涎過那兒的主權,還想使他兒子做那兒的國王呢。」

  「不幸的是,」維爾福說,「我們被一八一四年的條約束縛著,除非破壞那些條約,否則我們是無法動一動拿破崙的。」

  「哼,那些條約遲早要被破壞,」薩爾維歐伯爵說,「不幸是德·昂甘公爵就是被他槍斃的,難道我們還要為他這樣嚴守條約嗎?」

  「嗯,」侯爵夫人說,「有神聖同盟的幫助,我們有可能除掉拿破崙,至於他在馬賽的那些信徒,我們必須讓維爾福先生來予以肅清。要做國王就得象一個國王,那樣來統治不然就乾脆不做國王,如果我們承認他是法國的最高統治者,就必須為他這個王國保持和平與安寧。而最好的辦法就是任命一批忠貞不渝的大臣來平定每一次可能的暴亂,——這是防止出亂子的最好方法。」

  「夫人,」維爾福回答說,「不幸的是法律之手段雖強硬卻無法做到防患於未然。」

  「那麼,法律的工作只是來彌補禍患了。」

  「不,夫人,這一步法律也常常無力辦到,它所能做的,只是懲戒既成的禍患而已。」

  「噢,維爾福先生!」一個美麗的年輕姑娘喊道,她是薩爾維歐伯爵的女兒,聖·梅朗小姐的密友,「您想想辦法,我們還在馬賽的時候辦幾件轟動的案子吧,我從來沒到過法庭看審訊案子,我聽說那兒非常有趣!」

  「有趣,當然羅,」青年答道,「比起在劇院裡看杜撰的悲劇當然要有趣得多,在法院裡,您所看到的案子是活生生的悲劇,——真正人生悲劇。您在那兒所看到的犯人,臉色蒼白,焦急,驚恐,而當那場悲劇降下幕以後,他卻無法回家平靜地和他的家人共進晚餐,然後休息,準備明天再來重演一遍那悲哀的樣子,他離開了您的視線以後,就被押回到了牢房裡,被交給了劊子手。您自己來決定吧,看看您的神經能否受得了這樣的場面。對這種事,請您放心,一旦有什麼好機會,我一定不會忘了通知您,至於到場不到場,自然由您自己來決定。」

  蕾妮臉色蒼白地說:「您難道沒看見您把我們都嚇成什麼樣了嗎?您還笑呢。」

  「那你們想看到些什麼?這是一種生死決鬥。算起來,我已經判處過五六個政治犯和其他罪犯的死刑了,而誰能斷定此刻又有多少正磨刀霍霍?伺機來對付我呢?」

  「我的天!維爾福先生,」蕾妮說,她已愈來愈害怕了,「您不是在開玩笑吧?」

  「我說的是真話,」年輕的法官面帶微笑地回答說,「碰到有趣的審問,年輕的姑娘希望滿足她的好奇心,而我是希望滿足我的進取心,所以這種案件只會越審越嚴重。舉個例子來說,在拿破崙手下的那些士兵——您能相信嗎,他們習慣於聽到命令就盲目地前沖去殺他從沒見過的俄國人,奧地利人或匈牙利人,但當他們一旦知道了自己的私人仇敵以後,竟會畏畏縮縮地不敢用小刀刺進他的心臟?而且,這種事主要的是敵意在起作用,假如不是因為敵意,我們的職業就毫無意義了。

  對我來說,當我看到被告眼中冒著怒火的時候,我就會覺得勇氣倍增,精神亢奮。這已不再是一場訴訟,而是一場戰鬥。我攻擊他,他反擊我,我加倍地進攻,於是戰鬥就結束了,象所有的戰鬥一樣,其結果不是勝就是敗。整個訴訟過程就是這麼一回事,其間的在於言辭爭辯是否有利,如果被告嘲笑我說的話,我便想到,我一定是哪兒說的不好,我說的話一定蒼白無力而不得當的。那麼,您想,當一個檢察官證實被告是有罪的,並看到被告在他的雄辯之下臉色蒼白,低頭認罪的時候,他會感到多麼得意啊!那個低下的頭不久就要被砍掉了——」蕾妮輕輕地叫了一聲。

  「好!」有一個來賓喊道,「這正是我所謂有意義的談話。」

  「他正是目前我們所需要的人材。」第二個說。

  「上次那件案子您辦得漂亮極了,我親愛的維爾福!」第三個說,「我是指那個謀殺生父的案子。說真的,他還沒被交給劊子手之前,就已被您置於死地了。」

  「噢!說到那個東式父的逆子,對這種罪犯,什麼懲罰都不過分的,」蕾妮插進來說道,「但對那些不幸的政治犯,他們惟一的罪名不就是參與政治陰謀——」

  「什麼,那可是最大逆不道的罪名。難道您不明白嗎,蕾妮,君為民父,凡是任何陰謀或計劃想推翻或謀殺三千二百萬人民之父的生命和安全的人,不就是一個更壞的弑父逆子嗎?」

  「那種事我一點都不懂,」蕾妮回答,「可是,不管怎樣維爾福先生,您已經答應過我——不是嗎?——對那些我為他們求情的人,一定要從寬處理的。」

  「這一點您放心好了,」維爾福帶著他甜蜜的微笑回答。

  「對於最終的判決,我們一定來商量著辦好了。」

  「寶貝,」侯爵夫人說,「你不要去照顧一下鴿子,你的小狗和刺繡吧,別來干預那些你根本不懂的事。這種年頭,真是武事不修,文官得道,關於這一點,有一句拉丁話說得非常深刻。」

  「『Cedantarmatog,』[拉丁文:不要武器,要長袍(即:偃武修文)]」維爾福微微欠身道。

  「我不敢說拉丁語。」侯爵夫人說。

  「嗯,」蕾妮說,「我真覺的有點兒遺憾,您為什麼不選擇另外一種職業——譬如說,做一個醫生,殺人天使,雖然有天使之稱,但在我看來似乎總是可怕的。」

  「親愛的,好心的蕾妮!」維爾福低聲說道溫柔地看了一眼那可愛的姑娘。

  「我的孩子,「侯爵大聲說,「維爾福先生將成為本省道德上和政治上的醫生,這是一種高尚的職業。」

  「而且可以洗刷掉他父親的行為給人們種下的印象。」本性難移的侯爵夫人又接上一句。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