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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


  末司革東輕蔑地笑了笑,說:

  「也許我還得去驚醒這兒位熟睡的顯赫的老爺,對他們說:『先生們,你們的僕人末司革東口渴得難受,你們能不能允許他喝點兒什麼?』我問您,我口渴不渴和布拉西安先生有什麼關係?」

  「這是很名貴的酒呀,」布萊索阿搖著頭說。

  「哪怕是黃金做的酒,布萊索阿先生,」末司革東說,「我們的主人也照樣要喝。告訴您知道,布拉西安男爵先生一個人就富得喝得起一大桶酒,哪怕一滴酒要付一個皮斯托爾也不在平。我弄不懂,」末司革東越說越顯得自豪,「既然主人照樣要喝,為什麼僕人就不能喝?」

  說著,末司革東站起身來,拿起啤酒罐對著一扇舷窗向外倒得一滴不剩,然後威風凜凜地向通往隔壁房間的門走去。

  「哎呀!門鎖上啦。」他叫起來。「這些該死的英國人,他們疑心病真重!」

  「鎖上了!」布萊索阿說,他的語氣像末司革東一樣沮喪。「該死,這真糟糕透了!我覺得我越來越想吐了。」

  末司草東一臉可憐相地對布萊索阿轉過身來,很明顯,他和這個正直的漢子同樣的失望。

  「鎖上啦!」他又說了一遍。

  「可是,」布萊索阿大著膽子說道,「我聽人說起過,末司東先生,在您年輕的時候,有一次,我想是在商底伊,您要給您的主人找東西吃,您就用活結捉山鶉,釣鯉魚,用繩圈套酒瓶525。」

  「不錯,」末可革東回答道,「這是千真萬確的事,格力磨會一五一十告訴您聽的。可是當時的酒窖有一個氣窗,酒都是裝在瓶子裡的。現在我可無法把繩圈穿過這道隔板扔到那邊去,也無法用一根繩子把一隻也許有兩擔526重的酒桶拉過來。」

  「是不行,可是,您可以拆掉隔板上的兩三塊木板,」布萊索阿說,「可以用一把鑽子在酒桶上鑽一個洞呀。」

  末司草東把他的一雙滾圓的眼睛睜得老大,望著布萊索阿,一個被人稱道的人遇到另一個他料想不到同樣有頭腦的人,就會有這樣的神情。

  「不錯,」他說,「這能辦到;可是從哪兒弄得到拆木板的鑿子,鑽酒桶的鑽子?」

  「有工具袋,」格力磨一面算帳,一面說道。

  「啊,對了,工具袋,」末司革東說,「我怎麼就沒有想到呢!」

  確實,格力磨不但是這一小隊人中的總管,而且也是他們的軍械師,他隨身除了帶一本帳本外,還有一隻工具袋。格力磨是個極端謹慎小心的人,所以這只工具袋給細心地包在他的手提箱裡。袋子裡裝摘了各種最緊要的工具。

  它裡面有一把大小正適當的鑽子。

  末司革東拿起了這把鑽子。至於鑿子,他不用再向別的地方尋找,他腰帶上的匕首完全能代替它。末司革東去找一個木板之間可能有裂縫的地方,他很快就發現了,立刻就動手拆。

  布萊索阿看著他拆,很欣賞他的本領,但是也有些不耐煩,有時也大膽提一些聰明得體的意見,教末司革東如何取出一枚釘子,或者怎樣撬得更好一些。

  不一會兒,末司革東拆下了三塊木板。

  「行啦,」布萊索阿說。

  末司革東和寓言中的自以為很大實際很小的青蛙527相反。很可惜,如果說他能把他的名字減少三分之一528,可是卻無法使他的大肚子縮小三分之一。他試著從拆出來的口子鑽過去,然而不行,他傷心地看到,至少還得拆掉兩三塊木板他的身子才能過去。

  他歎了一口氣,退了出來,又開始動手拆起來。

  格力磨算好了帳,就站了起來,走到兩個夥伴跟前,他們幹的活引起他很大的興趣。他看到末司革東為了想到達隔壁那塊樂土在拚命使勁鑽,可是毫無用處。

  「我來,」格力磨說。

  僅僅這兩個字就抵得上一首十四行詩,僅僅一首十四行詩,正像人人都知道的,抵得上一篇長詩。

  末司革東轉過身來。

  「怎麼,您嗎?」他問。

  「我,我鑽得過去。」

  「對,」末司革東看了一眼他的朋友瘦長的身子,說,「您能過去,而且很容易過去。」

  「有道理,他知道哪些桶裡裝了酒,」布萊索阿說,「因為他剛才和達爾大尼央騎士先生到過那個酒窖裡。讓格力磨先生過去吧,末司東先生。」

  「我能和格力磨一樣過去的,」末司革東有點不高興了,說。

  「那當然,可是那時間就要長一些了,而我口渴得利害。我覺得我心裡越來越難過了。」

  「您過去,格力磨,」末司革東把啤酒罐和鑽子交給要代替他進行這次出征的人。

  「把酒杯洗乾淨,」格力磨說。

  接著他對末司革東做了一個親切的手勢,要末司革東原諒他,因為另一個人十分出色地開始的出征行動,現在將由他去完成。他像一條遊蛇一樣從拆出來的口子鑽了進去,不見了。

  布萊索阿手舞足蹈,興高采烈。自從他們來到英國以後,這些傑出的人物立下了許多功勳,他有幸在其中也起了幫手作用,可是眼前的這次戰功,他認為毫無異義地是最卓越的一次。

  「您就會看到,」末司革東帶著一種優越感望著布萊索阿說,而布萊索阿對他這種神氣的樣子並不怎樣反感,「您就會看到,布萊索阿,我們這些老兵,我們口渴的時候是怎麼喝酒的。」

  「披風,」格力磨在酒窖裡面說了一聲。

  「對,對,」末司革東說。

  「他要做什麼?」布萊索阿問。

  「他要用披風塞住牆上的口子。」

  「為什麼要這樣做?」

  「您真幼稚!,末司革東說,「如果有人進來怎麼辦?」

  「啊!這倒是真的!」布萊索阿顯出越來越明顯的敬佩的神情叫道。「可是他在裡面可看不清楚了。」

  「格力磨在任何地方任何時候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末司革東回答說,「在黑夜和白天一樣。」

  「他真幸運,」布萊索阿說;「我要是沒有蠟燭,走不了兩步就會碰到什麼東西上。」

  「這是因為您沒有當過兵,」末司革東說,「不然的話,您就能學會在烘爐裡拾起一根針。不過,別出聲!我好像聽到有人來了。」

  末司革東輕輕吹了一聲告警的口哨,對年輕時候就在一起的這幾個僕人,他們是熟悉這種口哨的。接著,末司革東到桌子跟前坐好,並且向布萊索阿示意,要他也坐下來。

  布萊索阿照著做了。

  門打開了。兩個身穿披風的人走了進來。

  「哎呀!」那兩個人中的一個說,「十一點一刻了,還沒有睡?這是違反船上規定的。一刻鐘以後,燈全要熄掉,大家都要睡覺。」

  兩個人向格力磨進去的那間房間的門走過去打開了門,走了進去,又關上了。

  「唉!」布萊索阿全身哆嗦,說,「他完蛋了!」

  「格力磨是一隻十分狡猾的狐狸,」末司革東低聲說。

  他們豎起耳朵仔細聽著,等待著,連氣都不敢出一下。

  十分鐘過去了。在這十分鐘裡,沒有聽到一點兒能使人想到格力磨被發現的聲音。

  這時候,末司革東和布萊索阿看見那道門又打開了,那兩個穿披風的人走了出來,像剛才進去的時候一樣仔細地再關上門。他們離開的時候,又一次吩咐趕快睡覺和熄燈。

  「我們要照辦嗎?」布萊索阿間,「我覺得這一切都值得懷疑。」

  「他們說一刻鐘以後熄燈,我們還有五分鐘,」末司革東說。

  「我們去很告主人好不好?」

  「我們等等格力磨。」

  「可是,萬一他給打死了呢?」

  「格力磨會喊的。」

  「您知道他幾乎和啞巴差不多?」

  「我們也會聽到聲響的。」

  「可是如果他不回來了呢?」

  「瞧他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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