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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六


  「四位好漢中的一位,他們從前曾經做出過許多驚天動地的事。」

  太后很後悔她剛才想咬什麼人;她打斷了談話好把剩下的牙齒保留下來。

  「不論您做什麼選擇,陛下,」她說,「我都認為是卓越的。」

  大家都鞠躬行禮。

  「你們將會看到,」菲力浦接著說,「象黎塞留先生那樣老成持重,而又不象馬薩林先生那樣貪婪斂財。」

  「做首相嗎,陛下?」王太弟吃驚地問。

  「我將會講給您聽的,我的兄弟,不過德·埃爾布萊不在這兒可真叫人奇怪!」

  他大聲叫喚。

  「去通知富凱先生,」他說,「我有話要對他說……啊!就當著你們面,當著你們面,你們不用回避。」

  聖埃尼昂先生回來了,帶來了關於王后的令人滿意的消息,她只是因為保養身體才睡在床上,而且可以積蓄精力聽從國王的一切旨意。

  大家四處尋找富凱先生和阿拉密斯,而在這時候,新國王繼續安安靜靜地進行他的試驗。所有的人,家裡的人,官員,僕人,從他的動作、他的嗓音、他的習慣都認為他就是國王。

  菲力浦呢,在他的臉上忠實地表現出他的同謀阿拉密斯教給他的各種表情和神態,他表現得非常好,投有使得他周圍的人產生絲毫的懷疑。

  從這個時候開始,什麼也不能使這個篡位者感到不安了。老天怎麼竟能這樣容易地推翻了世界上最崇高的地位而用最低微的地位來代替!

  菲力浦讚美天主對他的仁慈,並且用他的可讚賞的天性中的一切力量來支持這種仁慈的行動。但是他有時候感覺到好象有一個陰影溜到他的新的榮耀的光輝上面。阿拉密斯沒有來。

  王室成員間的談話已經冷下來了,菲力浦一心掛念著別的事,竟忘記打發走他的弟弟和昂利埃特夫人。這兩個人都很吃驚,漸漸失去了耐心。奧地利安娜向他的兒子俯下身子,對他說了幾句西班牙話。

  菲力浦完全聽不懂這種語言,他對著這個意想不到的障礙臉色變得灰白。可是,就象沉著的阿拉密斯的精神準確地掩護了他似的,菲力浦沒有張皇失措,而是站了起來。

  「怎麼樣?請回答呀,」奧地利安娜說。

  「這是什麼聲音?」菲力浦轉身對著通暗梯的門問。

  人們聽見一個嗓音叫道:

  「走這兒,走這兒!還有幾級,陛下!」

  「富凱先生的嗓音?」站在太后身邊的達爾大尼央說。

  「德·埃爾布萊先生不會離得很遠了,」菲力浦眼著說。

  可是,他看到的是他根本投有預料到會看到的,而且離他這樣近。

  所有的眼睛都向那扇門轉過去,富凱先生就要從那兒進來,然而進來的不是他。

  從房間的每個角落都發出一聲可怕的叫喊聲,這是國王和在場的人發出來的痛苦的叫聲。

  即使那些命運中包含著最奇怪的因素和最神奇的事故的人,他們也沒有看到過象在這一個時刻國王的房間裡顯示出來的這樣的場面。

  百葉窗一半關閉著只透進一道閃閃的光線,它通過一層厚絲綢襯裡的天鵝絨的大窗簾變得很柔和。

  在柔和的陰影裡,每個人的眼睛睜得越來越大,在場的人相互望著,說他們用的是眼睛還不如說是信任。不過,在這樣的場合,周圍發生的小事都逃不過大家的眼睛,而新出現的對象,卻好象在太陽照摺下那樣閃閃發光。

  路易十四面色蒼白,皺著眉頭,從暗梯門口的門簾下面走了進來,這時候,他遇到的情況就象上面這樣。

  富凱先生在他後面,他的臉上露出嚴肅而又優傷的神情。

  太后正握著菲力浦的手,她看見路易十四,發出了一聲我們在上面說過的尖叫,就好象她看到了一個鬼魂一樣。

  王太弟手足無措,他從面對著看到的國王轉過頭去看在他身旁的國王。

  王太弟夫人向前走了一步,以為看到在一而鏡子裡照出的她的大伯的形象。

  事實上,也可能是幻覺。

  兩個國王,兩人都同樣狼狽,我們也不再想描繪菲力浦的極度的震驚了。他們兩人都全身顫抖,搖緊一隻抽搐的手,彼此打量著,眼光向對方投去,就象匕首截進對方的靈魂裡一樣。他們都沒有說話,氣喘吁吁,彎著背,仿佛準備向一個敵人猛撲過去。

  臉,姿勢,身材,全都出奇地一模一樣,甚至衣服也那麼巧,也完全相同,因為路易十四到盧佛宮去換了一件紫色天鵝絨的衣服。兩個國王這祥相象,奧地利安娜心裡驚慌極了。

  不過,她還沒有猜到事情的真相。生活中的這些不幸是沒有人願意接受的。人們更喜歡相信超自然的現象和不可能的事情。

  路易沒有估計到會遇到這樣的障礙。他原來預料只要一走進來就會被認出來。他是一個活太陽,他不能容忽別人懷疑他和任何人有共同點。他不能允許在他發出勝利的光輝的時候,別的火把不熄滅。

  因此,他一見到菲力浦,也許他比他周圍的任何人都感到驚恐。他默不作聲,一動不動,這沉思和寂靜的片刻以後,將是狂怒的發作。

  可是富凱,在面對著他的主人的這幅有生命的畫像的時候,誰能描述出他的震動和他的驚愕啊?富凱想,阿拉密斯是對的,這個新來的人和另一位是同樣血統的國王,要放棄參與這場由耶穌會會長巧妙安排的政變,一定得是一個狂熱的、永遠不配插手政治的人。

  此外,這是富凱為了路易十三的親骨肉面獻出路易十三的親骨肉,這是他為了一種自私的野心而獻出一種高尚的野心,這是他為了已有的權利而獻出應有的權利。他只看了一眼那個覬覦王位的人,就覺得自己完全錯了。

  富凱心裡想的這一切對在場的人並不能起一點作用。他有五分鐘的時間把他的沉思集中到良心問題這一點上來,五分鐘,也就是五個世紀,在這五分鐘裡,兩個國王和他們家裡的人受到這樣可怕的打擊,幾乎都沒有時間喘過氣來。

  達爾大尼央背靠著牆,面對著富凱,一隻拳頭放在額上,眼睛凝視著,心裡在尋思這樣一個不可思議的奇事是怎麼發生的。他無法立刻說出他為什麼會懷疑,可是他肯定地知道他有理由懷疑,知道在兩個路易十四的會見當中存在著整個難以理解的問題,就是這個問題在最近幾天裡使得火槍手覺得阿拉密斯的行動值得懷疑。

  不過,這些想法被一層層厚厚的帷慢包圍住了。這場戲的演員們都好象在朦朧初醒時的周圍的雲霧中漂浮。

  路易十四一向性子急,更慣於控制場面,他突然跑到一扇百葉窗那兒,猛地拉開了窗簾。一道強烈的光線照進房間裡,使得菲力浦向放床的凹室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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