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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八


  「到了約定的日子,約定的鐘點,瓦內爾先生,會給您準備好錢的,您不必擔心。」

  「大人,您這樣慷慨!超過了國王,富凱先生也不如您。」

  「等一等……二別濫用字眼兒。一百四十萬利弗爾我不是送給您,瓦內爾先生,我還有孩子。」

  「啊!先生,您是借給我;這就行了。」

  「我借給您,對。」

  「不管您喜歡要什麼利息,什麼擔保,大人,我都準備接受,不僅您的希望會得到滿足,而且還要一遍遍說,您的慷慨超過了歷代國王和富凱先生。請向您的條件?」

  「八年內償還。」

  「啊!很好。」

  「以職位本身作抵押。」

  「好極了。就這些嗎?」

  「等一等。我保留多付十五萬利弗爾,從您手裡把這個職位買回來的權利,如果您在工作中,沒有按照一條符合國王的利益和我的計劃的路線辦事。」

  「啊!啊!」有點激動的瓦內爾說。

  「這中間有什麼可能使您感到不快的地方嗎,瓦內爾先生?」柯爾培爾冷冷地說。

  「沒有沒有,」瓦內爾連忙回答。

  「好吧,您什麼時候高興我們就什麼時候簽訂這份合同。您現在趕快跑去找富凱先生的那些朋友吧。」

  「我飛著去……」

  「要設法跟總監見一次面。」

  「是,大人。」

  「要肯讓步。」

  「是。」

  「一旦協議達成?……」

  「我趕快讓他簽字。」

  「千萬別這麼做,……跟富凱先生決不要提到簽字,也不要提到違約,甚至不要提到諾言,聽見了嗎?否則您會失去一切!」

  「好吧,大人,那怎麼辦呢?這很困難……」

  「只不過您要力爭做到讓富凱先生主動拍您的手,跟您成交……去吧!」

  第一八二章在王太后房裡

  王太后在王宮內自已的臥房裡,跟她在一起的有德·莫特維爾夫人和莫利納senora①。等國王一直等到晚上也沒有來,太后心急如焚,常常打發人去探聽他的消息。

  暴風雨快要來臨。廷臣們和夫人們避免在前廳裡和走廊上相遇,免得談那些危險的話題。

  王太弟一清早跟國王出去打獵。

  王太弟夫人留在自己的套房裡,跟所有的人賭氣。

  至於王太后,在用拉丁文做完祈禱以後,用純正的卡斯蒂利亞②方言跟她的兩個朋友談家常。

  德·莫特維爾夫人完全聽得懂這種方言,她用法語回答。

  三位夫人用盡種種虛情假意的客套話,最後說到了國王的行為,使王后,太后和他所有的親人都快愁死了,他們還用文雅的詞句對德·拉瓦利埃爾小姐進行了強烈的詛咒,太后用下面這句充分代表她的思想和她的性格的話來結束她們的指責。

  「Estos hijos!」她對莫利納說。

  意思是:

  「這些孩子!」

  在一位母親嘴裡,這是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在象奧地利安娜這樣一位陰暗的內心深處藏有如此奇怪的秘密的王后嘴裡,是一句可怕的話。

  「是的,」莫利納回答,「這些孩子!為了他們,任何一位母親都會犧牲自己。」

  「為了他們,」太后接著說,「一位母親己經犧牲了一切。」

  她沒有把話說完。她抬起眼睛看臉色蒼白的路易十三的全身畫像時,覺得她的丈夫的那雙無神的眼睛裡又一次射出了光芒,他那畫出來的鼻孔又一次讓怒火脹大。畫像活了,他沒有說話,而是在成脅。緊接太后最後幾句話而來的是一陣深深的沉默。莫利納開始翻動一隻大籃子裡的緞帶和花邊;德·莫特維爾夫人看到在心腹人和主人之間交換的迅如閃電的一道心照不宣的眼光,大吃一驚;德·莫特維爾夫人謹慎地低下了頭,儘量不再用眼睛看,而是支棱著耳朵仔細聽。她只聽見西班牙陪媼,這個謹慎的化身,發出一聲意味深長的「嗯!」也聽見了從太后胸口發出的輕得象呼吸的歎息。

  她立刻抬起了頭。

  「您疼嗎?」

  「不,莫特維爾,不,為什麼你這麼問。」

  「陛下剛才哼了一聲。」

  「你確實說得對,是的,我有點兒疼。」

  「瓦洛先生就在這附近,大概在王太弟夫人那兒。」

  「在王太弟夫人那兒,為什麼?」

  「王太弟夫人心情煩躁。」

  「了不起的大毛病!瓦洛先生在王太弟夫人那兒是不對的,另外一位醫生可以治好王太弟夫人的病……」

  ①西班牙語:「夫人,大太」的意思。

  ②卡斯蒂利亞:見上冊第24頁注④。

  「除了瓦洛先生以外的一位醫生?」她說,「那是誰?」

  「幹活兒,莫特維爾,幹活兒……啊!如果說有人生病,那個人是我可憐的媳婦。」

  「還有您太后陛下。」

  「今天晚上倒象好一點兒了。」

  「別這樣自信,夫人!」

  就象為了證實德·莫特維爾夫人的這句帶有威脅的話似的,一陣劇烈的疼痛噬咬著太后的心,使得她臉色發自,仰倒在一張扶手椅上,突然昏厥的各種症狀都出現了。

  「我的滴劑!」她低聲說。

  「來了!來了!」莫利納回答。她不慌不忙地走過去,從一口鍍金的玳瑁櫥櫃裡取出一隻大水晶瓶子,打開以後,帶到太后跟前來。

  太后發瘋似地一連吸了好幾下,低聲說:

  「天主要讓我死在這上面。願他聖潔的旨意快實現吧!」

  「人不會那麼容易死的,」莫利納說著,把瓶子放回到櫥櫃裡。

  「陛下現在好了嗎?」德·莫特維爾夫人問。「好些了。」

  太后把手指放在嘴唇上,要她寵愛的這個女人不要聲張出去。

  「這真奇怪,」德·莫特維爾夫人在一陣沉默以後說。

  「什麼事奇怪!」太后問。

  「陛下還記得頭一次發病的那個日子嗎?」

  「我記得那是個非常憂鬱的日子,莫特維爾。」

  「那個日子對陛下說來並不是永遠憂鬱的。」

  「為什麼?,

  「因為二十三年前,夫人,您的光榮的兒子,當今在位的國王陛下,就是在同一個日子出生的。」

  太后發出一聲叫喊,低下頭,用雙手捂住臉,思索了幾秒鐘。

  她是在回憶嗎?在考慮嗎?還是又感到疼痛了?

  莫利納朝德·莫特維爾夫人投去一道幾乎是兇狠的目光,好象是在責備她。這個可敬的女人一點也不明白這道目光是什麼意思,為了表示問心無愧,她準備再繼續問下去,沒想到這時候奧地利安娜突然立起來,說:

  「九月五日!是的,我的痛苦是九月五日開始的。一天是巨大的快樂,另一天是巨大的痛苦。巨大的痛苦,」她聲音非常低地補充說,「是為了一樁太大的快樂贖罪。」

  從這時候起,奧地利安娜仿佛耗盡了她的記憶力和理智;她眼睛無神,神情恍惚,兩手搭拉著,又變得不可捉摸了。

  「我們該去睡了,」莫利納說。

  「再等一會兒,莫利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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