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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三


  第五十一章

  我如此滿懷熱情地追查並證明埃斯苔娜父親的身份,究竟是抱著什麼目的,我自己也說不清。但不久你們就會明白,等到有一個比我更為智慧的人指明問題之後,這個問題在我心裡才有了一個清楚的輪廓。

  但是,赫伯特和我作了這次具有重要意義的談話之後,我就懷著滿腔的熱情與信心,一定要把事情搞個水落石出,而且要趁熱打鐵,刨根問底。我得去看一下賈格斯先生,從他那裡得到事實的真情。我這樣做究竟是為了埃斯苔娜的緣故,還是為了那個我極其關心並要進行保護的人,想讓他也瞭解這麼長時間以來和她有關的羅曼蒂克的迷團,我也不知道。也許第二種可能更接近於事實吧。

  當時我難以抑制住自己的心情,當夜就想要到吉拉德街去。赫伯特勸我說,要是我這般著急地去,我就可能病上加病,身心交瘁,何況那個逃犯的安全都要依靠我,我只有耐心行事,不能急躁。我明白其道理之後,他又反復地對我說,不管怎樣,明天我再去賈格斯先生那裡也不晚。我這才收心,保持心中的平靜,一方面由他為我療傷,另一方面安心地待在家中。第二天一早我們一起出發,在吉爾茨普街和史密斯菲廣場的拐角處分了手,他向城裡走去,我則轉向小不列顛街。

  賈格斯先生和溫米克先生每隔一個階段就要對律師事務所裡的帳目進行一次清理,核對各種單據,把帳目整理清楚。每逢結帳時期,溫米克便帶著帳簿和票據到賈格斯先生的辦公室裡去,同時樓上的辦事員中就有一個下來,坐在外間辦公室裡辦公。這天早晨我看到樓上的一位辦事員坐在溫米克的座位上,便知道他們在結帳。賈格斯先生和溫米克在一起,我並不感到有什麼不方便,這也可以讓溫米克聽一聽我和賈格斯先生的談話,而且我的話一句都不會連累到他。

  我的胳膊上吊了繃帶,大衣松松地披在肩頭,就是這樣,我出現在他們的面前。雖然昨天我一抵達倫敦,便寄給賈格斯先生一封短信,告訴了他發生的這次事故,但現在我得向他詳詳細細敘述始末。這樣的描述倒使我們的談話既不乾巴巴,又不那麼生硬,更不像以前那樣每句話都要有憑證。在我敘述這次事故時,賈格斯先生還是老習慣,站在壁爐之前聽我講。溫米克則背靠在椅子上,瞪著我,雙手插在他的褲袋中,一支筆橫插在他那張郵筒式的嘴巴之中。那兩個蠻橫的頭像在我心裡老是想插手事務所的事,現在也似乎滿臉火氣一般,在考慮著現在他們是否聞到了火的味道呢。

  我的敘述完了,他們的問題也提完了,我這才把郝維仙小姐那個憑證交給他們,領取給赫伯特的九百英鎊。在我把象牙簿遞給賈格斯先生時,他的雙眼又向深眼窩中縮進去了一些,但他立刻就把簿子遞給了溫米克,讓溫米克開支票讓他簽字。溫米克在開支票時,我看著他寫,而賈格斯先生也看著我。他腳登擦得很亮的皮靴子,抖動著雙腿,同時保持著自己的平衡。「皮普,真遺憾,」他在支票上簽好字後遞給我,我把支票放進我的口袋,這時他說道,「我們沒有為你做些什麼。」

  我答道:「郝維仙小姐也善意地問過我,她是不是也幫我點什麼,我感謝她的好意,說不用了。」

  「每個人應當瞭解自己的事情。」賈格斯先生說道,同時我看到溫米克的嘴唇形成了「動產」的字樣。

  「假如我是你,我就不會對她說『不』這個字,」賈格斯先生說道,「不過,每個人都最瞭解自己的事。」

  溫米克帶了責備的口氣對我說道:「每個人最休戚相關的事就是『動產』。

  我想現在是該提出問題的時候了,這個問題一直深藏在我的內心,於是我對著賈格斯先生說道:

  「先生,我確實也向郝維仙小姐提出過一個問題,請她告訴我關於她領養的女兒的一些情況,她把她所知道的全部告訴了我。」

  「她真的告訴了你?」賈格斯先生把上身彎下來看著他的皮鞋,然後又直起身體,說道,「哈!假如我是郝維仙小姐,我想是沒有必要全部告訴你的。不過,每個人的事自己最瞭解。」

  「先生,對於郝維仙小姐領養女兒的情況,我比郝維仙小姐本人瞭解得更清楚。連她的母親是誰我都知道。」

  賈格斯先生探詢性地望著我,又重複了我的話:「連她的母親是誰都知道?」

  「就在三天前我還見到過她的母親。」

  「是嗎?」賈格斯先生說道。

  「先生,其實你也見到的,就在最近你還見到她的。」

  「是嗎?」賈格斯先生又反問道。

  「也許我對埃斯苔娜身世的瞭解比你知道得還要多呢,」我說道,「我還認識她的父親。」

  賈格斯先生聽了我的話,神色之間略略表現出吃驚的樣子,但是他很穩重,一點也不慌張;不過無論如何他還是表現出了一點凝神注意的樣子,就從這些我可以斷定他並不知道誰是她的父親。昨天晚上赫伯特敘述了普魯威斯的話,說他避開任何人時,我就懷疑到這一點。因為當初普魯威斯還不是賈格斯先生的客戶,四年左右之後他才來找賈格斯先生為他辦事,而且他也不需要向他供出自己的身份。這之前我還沒有把握說賈格斯先生不瞭解其中情由,而現在我已經十分有把握了。

  「皮普,那麼你認識這位年輕女士的父親嘍,是嗎?」賈格斯先生說道。

  「是的,」我答道,「他的名字就是普魯威斯,是新南威爾士的普魯威斯。」

  我說到這些話時,只見賈格斯先生也驚了一下。這只是輕微的一驚,並不容易被覺察出來;他極力地掩飾自己的吃驚,而且馬上就消失了痕跡。但是,不管他怎麼樣掩飾自己,甚至掏出手帕來掩飾自己,他確實是吃了一驚。至於溫米克在聽了我的話後是什麼反應,我無法說出,因為我儘量不去注視他,以免讓賈格斯先生用他那犀利的眼光從中看出破綻,發現我們之間有什麼尚未公開的來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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