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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第10章
  金格爾先生性格的剛正與否
  的一切疑問(假使有任何疑問的話)一掃而


  在倫敦還有些古舊的旅館,它們在馬車盛行的年代,曾經是出風頭的馬車的總部;但是現在已經差不多降為鄉下貨車的停車處和賣票處了。讀者要想在倫敦的中心地段的經過改造的街道上的門面堂皇的「金十字」和「牡牛和嘴」等類之中找這些古老而又破舊的旅館是徒勞無益的。要發現這些古舊的地方,非走到比較偏僻的地段不可;在那些隱晦的角落裡他會找到一些,它們仍然陰暗而堅固地站在圍繞著它們的現代新建築之中。

  特別是波洛,還有很多的這樣的舊旅館,保持著它們的外貌不變,既沒有被捲進公共的改革的狂潮,也沒有受到私人的投機的侵害。它們巨大、零亂、古怪、陳舊,有走廊、過道、樓梯,廣闊而老朽,蘊藏著成百上千個鬼怪故事材料——假設我們竟有創造任何鬼怪故事的可悲的必要的話,而且假設世界長久存在下去以致說盡了關於古舊的倫敦橋和蘇雷灘上它的鄰近地方的無數真實傳說的話。

  大名鼎鼎的「白牡鹿旅社」正是這些旅館之———在它的院子裡,有一個人在忙著擦一雙靴子上的灰,這是前一章所說到的事情的第二天清早的事。他穿著粗糙的條紋背心,帶了黑布袖筒,和藍色的玻璃鈕子;褐色的短褲和裹腿。一條鮮紅色的頸巾松松地、馬馬虎虎地繞在頸子裡,一頂舊的白帽子隨隨便便地歪戴在頭上。他面前有兩排靴子,一排是擦好的,一排是未擦好的,他每次把擦好的鞋放到架子上時,都會帶著滿意的神情端詳著他的工作成果。

  院子裡沒有一點作為一個大驛車旅館的通常特點的那種忙碌和活躍。搭在院子一頭的高大的棚子下面,藏著三四輛笨重的貨車,每個廣大的車篷下都有約摸普通房屋的二層樓窗戶那麼高的一堆貨物;另外有輛貨車已經被拖到空地上去了,也許今天早上它又要出發了。環繞在這零亂的地方的兩邊,是上下兩層臥室走廊;走廊的欄杆舊而拙劣;走廊裡各有一排鈴子,裝在通到酒吧間和咖啡間門口的小飛簷下面,為了避免雨淋日曬。

  有二三部小馬車和輕便馬車也跑到小棚子裡和屋簷下;院子的較遠的一頭時而發出馬蹄的沉重踐踏聲和鐵鍊的當當聲,使人一聽就知道那邊是馬廄,除了這些,還有就是些沉重貨包、羊毛包和其他物件,零亂地放在一堆堆的乾草上,有幾個穿工作服的僕人正在這些貨包上睡覺:對波洛區大街上的白牡鹿旅社這天早晨院子裡的景象,我們作這樣的描寫可以說是已經相當充分了。

  突然鈴鐺中的一隻很是響了一陣,接著在上一層臥室的走廊上出現了一個漂亮的女侍者,她在一扇門上敲了兩下,接受了房裡發出的要求之後,對欄杆外面喊了出來:

  「山姆,」

  「哈羅,」戴白帽子的人抬頭回答道。

  「二十二號要他的靴子,快點兒。」

  「問問二十二號,他是馬上就要,還是等輪到他再送來,」這是叫山姆的人的答覆。

  「哪,不要傻了,山姆,」女侍者用哄的口氣對他說,「那位先生馬上要靴子呢。」

  「唔,你真是個不錯的女人,聲音這麼好聽,加入樂隊倒不錯,真是,」擦靴子的人說。「你看看這些靴子吧——十一雙;還有六號安著木腿的人的一隻鞋子。十一雙靴子八點半鐘要,這一隻鞋子九點鐘要。二十二號是什麼人,想壓下別的一切?不行,不行,絞刑吏把人綁起來的時候說得不錯,要按次序輪流著來,對不起,要讓你等一等了,先生,但是我馬上就會來侍候的。」

  說著,戴白帽的人更勤奮地擦起一隻高統靴子來,看樣子是極其認真,就象在擦一個寶貝似的。

  不久另外一陣很響的鈴聲;白牡鹿旅社的忙碌的老闆娘在對面的走廊上也出現了。

  「山姆,」女店主大叫,「上哪去了,這懶惰的、遊手好閒的——啊,山姆——你在這裡呀;你怎麼不答應?」

  「你還沒說完我就回答,那是沒有禮數了。」山姐答道。

  「喂,把這雙鞋子馬上給十七號擦出來,送到二層樓五號私人起坐間裡,你要快點兒。」女主人似乎有點兒不放心。

  女店主把一雙女人鞋子扔到院子裡,又忙忙碌碌地走了。

  「五號,」山姆自言自語,一面拾起女鞋,並從口袋裡掏出一支粉筆在鞋底上寫明它們的去處——「女太太的鞋子和私人起坐間!我想她不是坐貨車來的。」山姆心想。

  「她是在今天一大清早,」仍舊倚在走廊的欄杆上的女侍者一直注意著山姆,此時開口說話了,「同一位紳士坐了出租馬車來的,要靴子的就是他,所以你還是快些把這些擦出來吧。」

  「你怎麼不早說,」山姆很憤慨地說,很快地從面前一堆靴子裡選出那雙靴子來。「我看他也許是個十足的小腳色。私人起坐間!還有一個女太太!要是他真是個紳士的話,一先令一天不難,另說這些差使。」山姆有點兒看不起地想。

  塞繆爾先生因受到這種想法的刺激,刷得十分起勁,不一刻兒靴子和鞋就到了五號門口,而且雪亮放光,真會使和善的華倫先生從心坎裡妒忌(因為白牡鹿旅社裡用的是「德和瑪丁」)

  「進來,」一個男子答道。

  山姆最恭敬地鞠了一躬,走到坐著吃早飯的一位女士和一位紳士面前,殷勤地把靴子放在紳士腳邊、把鞋子放在女士腳邊之後,就退到門口打算走了。

  「擦鞋子的,」紳士眼皮也不抬一下說。

  「是,」山姆說,關上門,把手停留在門鎖的把手上。

  「你知道嗎——那叫什麼名字——『民法博士協會嗎?」紳士似乎有點兒不肯定的問道。

  「知道的,先生。」山姆趕忙答道。

  「在哪裡?」

  「保爾教堂的墓地那裡,先生;馬車道那邊有個低拱門,一個角落裡是小書店,一個角落裡是旅館,中間是兩個看門的——是執照的兜攬員。」

  「執照的兜攬員!」紳士在嘴裡念了一遍,似乎是在告訴山姆——它到底是幹什麼你趕快說下去。

  「執照的兜攬員呵,」山姆心中早已明白趕忙回答。「兩個穿白圍裙的傢伙——你走進去的時候向你敬個禮——『執照嗎,先生,執照?』古怪,真是,他們的主子也是的,先生——中央刑事法庭的代理人——一點不錯的。」

  「他們是幹什麼的?」紳士似乎真的一點兒都不懂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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