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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 所爾舅舅的奇怪消息

  卡特爾船長昨天夜裡曾經從店鋪窗子裡看到所爾·吉爾斯在客廳裡寫東西,海軍軍官候補生站在櫃檯上,磨工羅布在櫃檯下面鋪床鋪;他雖然並不是一個懶人,但是這一天早上他起得不是很早,直到時鐘敲打了六下,他才支著胳膊肘,欠起身來,對他的小房間四處看了看;如果船長平時醒來的時候,眼睛也像這天早上張得這麼大,那麼它們一定是擔負著嚴重的任務;如果他平時也像這天早上這麼猛烈地揉它們,那麼它們的警覺性就得到很差的酬勞了。可是現在的情況是異乎尋常的,因為磨工羅布以前從來沒有在卡特爾船長臥室的門口出現過,然而現在他卻站在那裡,氣喘吁吁地望著船長,臉孔通紅,蓬頭散髮,好像剛剛從床上起來似的,這大大地影響了他的臉色和表情。

  「喂!」船長大聲喊叫道,「發生了什麼事了?」

  羅布張口結舌,一個字也沒能答出來的時候,卡特爾船長就慌慌張張地下了床,用手捂住孩子的嘴巴。

  「別急,我的孩子,」船長說道,「現在一個字也別跟我說!」

  船長向他發出了這條禁令之後,十分驚恐地望著他的來訪者,輕輕地推著他的肩膀,把他推到隔壁的房間裡;卡特爾船長不見了一會兒之後,又穿著藍色的服裝回來。他一邊舉著手表示禁令還沒有解除,一邊走向碗櫃給他自己倒了一杯酒,他又把另一杯遞給前來傳送消息的人。然後船長站在一個角落裡,背靠著牆,仿佛是要預防自己可能被即將聽到的消息驚嚇得往後倒下似的;接著,他吞下了酒,眼睛一動不動地盯住傳信人,臉色極度蒼白地請他「收起曳索,使船前進吧!」

  「船長,您的意思是不是說告訴您?」羅布問道,這些預防措施給他留下了強烈的印象。

  「是的!」船長說道。

  「好吧,先生,」羅布說道,「我沒有好多話要說的。不過請看這裡!」

  羅布取出一串鑰匙。船長仔細地看了看,繼續站在角落裡,又打量著前來傳遞訊息的人。

  「再看這裡!」羅布繼續說道。

  孩子取出一個封好的小包裹。卡特爾張大眼睛看著它,就跟剛才張大眼睛看著鑰匙一樣。

  「我今天早上醒來的時候,船長,」羅布說道,「那是五點一刻光景,我在枕頭上發現了這些東西。店鋪的門沒有閂上,也沒有上鎖。吉爾斯先生走了!」

  「走了!」船長大聲喊道。

  「悄悄地走了,先生,」羅布回答道。

  船長的聲音非常可怕,他從角落裡直衝衝地向羅布跑來,羅布就退縮到另一個角落裡,遞出鑰匙和包包,免得被他撞倒。

  「『給卡特爾船長』,先生,」羅布喊道,「是寫在鑰匙上,也寫在包裹上的。說實話,我敢用榮譽向您保證,卡特爾船長,我再也不知道別的了。如果我知道的話,我但願自己就死掉。一個剛剛找到工作的小夥子想不到竟會落到這樣的下場,」不幸的磨工用袖頭擦著臉孔,哭道,「他的主人逃跑了,他卻受到了責怪!」

  這些怨言是由於卡特爾船長的注視,或者正確地說,是由於他瞪著眼睛所引起的,因為在他的眼光中充滿了懷疑、威脅和責難。船長從他手中取過包裹,打開它,念著以下的字句:

  「我親愛的內德·卡特爾,這裡所附的是我的一般遺囑!」船長用懷疑的眼光把紙翻過來,「和處理財產的遺囑——處理財產的遺囑在哪裡?」船長立即責問倒黴的磨工,「我的孩子,你把它弄到哪裡去了?」

  「我從來沒有看見它,」羅布啜泣道,「請別懷疑一個清白無辜的孩子,船長。處理財產的遺囑,我從來沒有碰到過!」

  卡特爾船長搖搖頭,意味著得有人對這負責,又繼續念道。

  「一年之內或者在你得到我親愛的沃爾特的確鑿消息之前,請別打開它。我相信,內德,沃爾特也是你親愛的人。」船長停了一下,激動地點點頭,然後,為了在這難堪的時刻維持他的尊嚴,非常嚴厲地看著磨工,「如果你再也聽不到我的消息,再也看不到我的話,那麼,內德,你就記住一位老朋友吧,正像他將會親切地記住你一樣,直到生命的最後時刻;至少在我所說的期限來到之前,請在老地方為沃爾特保留一個家。我已沒有債務,從董貝公司借來的錢已經還清,我所有的鑰匙連同這個包包一併交給你。請不要聲張,也不要打聽我的下落;那樣做是徒勞無益的。好了,沒有別的話要說的了,內德,你的忠實的朋友,所羅門·吉爾斯。」船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再念以下的字句:「羅布這孩子,我跟你說過,董貝公司推薦得不錯。內德,如果所有其餘的東西都要拿去拍賣的話,那麼那個小小的海軍軍官候補生你得好好看管著。」

  船長把這封信翻來翻去,念了二十來次之後,坐到椅子裡,在心中對這問題進行了一場軍事審判;要把船長這時的神態描述出來,為後世所記憶,是需要一切厭棄不幸的當代、決心面向後世、但卻未能如願以償的偉大天才人物的共同努力才能做到的。最初,船長因為過於驚慌失措和傷心苦惱,所以除了想到這封信之外,不能再想到別的事情了;甚至當他的思想開始轉到各種伴隨發生的事實時,他在腦子裡也許還依舊盤旋著原先的主題,而很少考慮這些伴隨發生的事實。卡特爾船長在這樣一種心情下,只有磨工一人在他的法庭上,而沒有其他任何人;當他決定把磨工作為懷疑對象來進行審判時,心中感到極大的安慰;他把他的這種想法在臉容上表露得清清楚楚,因此羅布就提出了抗議。

  「啊,別這樣,船長!」磨工喊道,「我真不明白,您怎麼能這樣!我做了什麼事啦,您要這樣看著我?」

  「我的孩子,」卡特爾船長說道,「還沒有傷害你什麼,你就別吵吵嚷嚷,不論你做了什麼,都別忙著表白自己!」

  「我沒有做什麼,也沒有表白什麼,船長!」羅布回答道。

  「那就從容自在,」船長給人以深刻印象地說道,「不必緊張。」

  卡特爾船長深深感覺到自己所負的責任,也有必要把這樁神秘的事情徹底調查清楚;像他這樣一個與當事人有關係的人本就應該這麼做的,所以他就決定讓磨工跟他在一起,深入到老人家裡去考察一番。考慮到這個年輕人目前已處於被逮捕狀態,船長猶豫不決,究竟把他戴上手銬,或者把他的踝骨捆綁起來,或者在他的腿上懸掛一個重物,是不是得當;但是船長不明白這樣做在手續上是否合法,所以決定只是一路上抓住他的肩膀,如果他要有一點反抗,那麼就把他打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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