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渡邊淳一 > 一片雪 | 上頁 下頁
一一六


  望月迫不及待地脫口而出。

  「好像千葉也收到請柬了。他是宮津大學的師弟。」

  宮津就請了望月和千葉兩人嗎?他如果一直做到現在,恐怕會邀請事務所裡所有的人參加。考慮到宮津辭職的內情原委以及新娘是笙子這一情況,或許他不好意思邀請原公司太多的同事,這兩個人也許最為合適。

  伊織想到望月在聽說他不出席後馬上表示自己也不去,還替千葉補充解釋了一番他和宮津的校友關係。伊織也許有些過慮,但是感到這是為了向自己表示忠誠。

  「你可以去參加婚禮呀!」

  「我跟他以前也不很熟,況且他現在已經辭職走人了。」

  整個事務所裡,人盡皆知伊織和笙子之間的關係。雖然沒人清楚曾經發生過的那件事兒,但大家都覺察出笙子後來辭職的蹊蹺。他們也許從中揣摸到了什麼,所以總是設身處地照顧伊織的情緒。

  「是呀,兩個人都挺好……」

  伊織特意用清晰的聲音嘟噥道。他故作灑脫,希望表明自己的大度。他想告訴別人,笙子跟宮津要好,自己總不在意,相反倒挺高興。

  「他倆人也許很般配。」

  「他們辭職後還混在一起,竟然不透一點風,我一點也不知道!」

  「那不是也蠻好嗎?」

  「可是……」

  望月憤憤不平地說著,而伊織倒仿佛是在勸解他。

  「只要他們能幸福就好了……」

  伊織望著陽光下閃閃發亮的道路,言不由衷地低聲說道。

  開工儀式在世田穀建築工地的現場準時舉行。先是由神官做法驅邪去惡,然後是所屬單位的協和百貨商店總經理致辭,最後在工地附近一家餐廳舉辦了一個簡單的小型聚餐會。

  與會者以百貨公司的總經理為首,包括新店店長指派的董事們和承包施工的大村建設公司的有關人員以及當地知名人士等四五十人。

  「要讓它成為這一帶的象徵,請多關照了。」

  百貨公司的須賀部長興奮不已地和伊織搭話。伊織表面上平靜而得體地應酬著,腦海裡卻翻滾著笙子的事情。集會大概要持續一個小時,伊織只呆了三十分鐘就出來了。

  「現在直接回事務所嗎?」

  望月問道。伊織跟他說有點兒事,在澀谷下了車。原本打算儀式結束後馬上返回事務所,但剛才聽到有關笙子要結婚的那些話,所以突然間改變了主意。

  伊織和望月在澀穀分手後,一個人漫無目的地朝著陽光下的道玄阪方向走去。他中途進了位於一樓的一間咖啡館,午休後的店鋪顯得空蕩蕩的。伊織坐在那兒一邊喝著咖啡,再次思索起宮津與笙子的事情。

  老實巴交的望月不會說謊,況且連請柬都送來了。他倆的婚事自然勿庸置疑。可是笙子為什麼沒給自己發請柬呢?從他兩人與伊織之間的舊情看,他們首要的而且最應當邀請的貴客是伊織。

  反過來想,也許正是最親近所以反而不與邀請。站在宮津的立場來看,伊織是他昔日的情敵,也是過去的上司。現在將要和橫刀奪愛得來的女人結婚了,難道他能若無其事地邀請伊織參加婚禮麼?笙子何嘗不是如此呢?她能心安理得地看著曾經與自己同床共枕的男人出現在婚禮上麼?這自然缺乏常情。

  不請他,也許這是他倆人的默契……

  雖說如此,他們難道就不該用別的方式告訴他一聲嗎?縱有種種隱情,不也得遵守禮節麼?伊織耿耿於懷,他們唯獨沒有通知他的做法令他感到懊喪和孤獨。假如宮津與笙子直截了當地請求他出席婚禮,伊織也許並不一定出席。要是他們說,逝事似流水,從此既往不咎,伊織也並不願意和宮津就這麼僵持下去。雖說形同情敵,但是如果宮津當初對他直言一定要得到笙子,他也許會讓給他。對笙子也同樣,儘管自己對她濃情眷眷,但只要是她願意,伊織也不會為難於她。他覺得自己至少還是有這點肚量的。

  曾經有過關係的男人就不能去參加她的婚禮麼?他倒是很願意面對他倆讓往事一一隨風去,一切從頭始,向站立在新的人生起點上的他們表示祝福。如果他們邀請,他還能說上三兩句祝辭。他自認為自己擁有這樣的魄力,事到今日,他不會當面翻老賬,舊事重提。

  那麼,如果收到了請柬,真的就能心情舒暢地去參加婚禮了麼?剛才的種種想法,到底不過只是假設罷了,一旦面對現實,也許情況就會全然不同。他們請他祝辭,他就能流露出由衷的喜悅麼?眼見新郎和新娘雙雙列於堂前,自己真能報以瀟灑的掌聲麼?老實說,伊織對自己並沒把握。他也許難免會在祝辭時就會流露出冷嘲熱諷;或者嘴上說著「祝福你們」而心底裡卻希望他們夫妻離散。仔細想來,也許還是沒收到請柬反倒更好。不然的話,進退兩難,不知所措,倒不如現在這樣來得乾脆。

  伊織想到這兒,思緒如潮,不覺引發了別的聯想。

  也許不送請柬正是笙子的一番苦心呢……

  大概是她認為,與其唐突地送來請柬,給他添麻煩,倒不如保持沉默有禮節。大概是她不願意去打擾一個曾經給予自己關照的人,所以猶豫不決地沒有發出請柬。

  伊織品著冰冷的咖啡,獨自點了點頭。他斷定笙子是這麼想。雖然她要和宮津結婚,但她並沒完全拋棄自己。她的婚姻不是自願的,她不過是由於失去了精神支柱,難耐心靈的空虛,結婚是她為了填補心靈上的失落而選擇的結果。這些想法也許自己一廂情願,可事到如今,除了如此這般自我解嘲之外,伊織實在別無他法。但當他想到,即使笙子結了婚,她心裡還想著自己時,伊織的心情才變得開朗些。

  千言萬語,是自己將處女的笙子變成了真正的女人,也是自己教會了她做女人的樂趣。雖不足以說是「嘔心瀝血」,但也確是名符其實,的的確確是自己精心造就了笙子。伊織比任何人都更清楚笙子的一切。無論是她那精巧的胸脯、纖細的蜂腰,還是少女般堅實的臀以及右腹下方小小的黑痣,伊織都銘刻在心。他如數家珍一般清楚明瞭的這麼一具軀體,該如何去接納別的男性,最後又是什麼表情呢?笙子身上最敏感的部位,愛撫時需要的指力強弱以及如何使她飄飄若仙的姿勢,他統統都知道。伊織花費了四年的時間,一點一滴去發現和挖掘,教她感受。

  這是伊織與笙子之間的秘密,也是唯有他倆才能共享的感覺。

  年輕的宮津果真能瞭解這些……

  姑且不論體力,在對待女人的經驗和技巧上,伊織自認為他決不遜于宮津。他擁有比青春年少更為重要的柔情與技法。四年的時間裡,笙子的軀體已經完全適應了伊織,整個情愛過程自始至終都接納伊織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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