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渡邊淳一 > 一片雪 | 上頁 下頁 |
八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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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裡現在要是下場雪,那就更漂亮了。燈光和豪華的櫥窗映在雪中,這幾位女人再配帶著華麗的首飾,真是交相輝映。」 霞凝視遠方,一個女人挺著胸走了過來。三十四五歲的樣子,也穿著一件墨綠色大衣,灰色的毛領看起來暖融融的。 「維也納的女人很漂亮,不過可能是城市使女人顯得更美。如果日本的大街再稍微漂亮些,我們女人也會增色不少。」 「你現在就夠美的。」 伊織極自然地把身體靠近她,霞的手悄悄挎住了他的手臂。 由於是星期天,他們在飯店的餐廳吃了晚飯。然後伊織給木崎家打了個電話。 木崎表示要馬上來看他們,最後他們約好明天見面,就掛斷了電話。他們後來又在飯店酒吧喝了點威士忌,九點鐘回到房間。 這次訂的仍是雙人床房間,床框和椅子四周遍佈各種雕刻圖案,近似洛可可風格。 「你有髒襯衣,就拿出來吧!我來洗。」 伊織聽後苦笑,霞不解地問道: 「有什麼不妥嗎?」 「住在這樣豪華的房間裡,你竟然說要洗襯衣。」 「對不起。不過,我真的要洗。」 「算了。我早打算把髒了的扔掉,帶來了許多內衣。」 「你不要那樣浪費。快拿出來吧!」 被逼無奈,伊織只好從手提包底層拿出內衣和襪子。霞拿起來就要去浴室。 「喂,喂,衣服一會兒再洗。先洗澡吧!」 「不行,今天分開洗。我現在給你放水。」 來到歐洲之後,他已經和霞一起洗過三次澡。雖然始終是黑著燈,但她已經不太反對共同沐浴。昨天晚上,在浴池中,他狠了狠心想從後面跟她做愛,但她冷淡地拒絕了這種過分要求。他自己浮想聯翩,希望這次旅行中一定要實現這個願望。 這時,霞從浴室走了出來。 「請您先洗!」 旅行還在繼續,不必操之過急。伊織說服自己先去洗過,然後霞去洗了。 房間裡只剩下他一個人。伊織想起來,他已經有好長時間沒這樣孤燈吊影了。 仔細想來,從出來旅行到現在,幾乎和霞寸步不離,無論外出、購物還是在飯店裡,霞一直在身邊。最初一段時間,他甚至感到這很難得,然而現在獨自一人,反倒覺得輕鬆。倒也並非霞礙事,總之覺得現在心裡很愜意。 趁這功夫給妻子寫封信吧!或者給笙子寫封信…… 前幾天就曾想過該寫封信,但又總覺得沒想好該寫的內容,時間卻已經匆匆過去。如果給事務所的人寫,簡單明瞭地說一聲「我很好」就行了,但給妻子和笙子寫信卻不能如此簡單。這倒不是他想抵賴,但確實總想為自己找個藉口。 之所以前幾天沒寫信,原來總以為是自己沒想好,但現在想來,霞始終在身邊,也是原因之一。 伊織給妻子的信剛寫了個開頭,霞就從浴室走了出來。伊織若無其事地折起信紙,壓在旅行指南下面,又點了一支煙。霞身上帶著一股沐浴後的香氣,走向窗邊。 「太美了!……」 白天聽過華爾茲舞曲的公園,現在沉沒在一片黑暗之中,只有周圍的路燈閃爍著排成一列。 「東京現在幾點鐘?」 「和這裡時差是八個小時,還不到六點吧!」 霞點了點頭,坐在沙發上,打開手袋,在裡邊搜尋。 「我給家裡打個電話,行嗎?」 「當然,現在就打嗎?」 「我想六點鐘他們該回家了,可以幫我打嗎?」 伊織走到電話前,翻開了國際通話指南。撥通指定的號碼,可以不經過總機,直接接通日本。伊織按照說明去做,最後加撥了霞說的自己家裡的電話號碼。「已經接通了。」 也許是霞長久外出擔心家裡,也許是她原來告訴家裡今天要打電話回去。但是,這個時候打電話,如果她丈夫來接電話,她該說些什麼呢?想到這裡,伊織倒更顯得緊張。電話通了,霞的聲音很輕鬆。 「是時子嗎……是我呀,家裡都好嗎?」 來接電話的似乎是女傭。 「我在維也納……沒事。我很好。」 他們交談幾句後,好像女兒過來接了電話。 談了幾句荷蘭和維也納的觀感之後,她說道:「媽媽拜託東京的阿姨……」然後突然反問道:「怎麼回事?」 同在一室,霞的話一清二楚地傳過來。伊織心想,自己雖然並不打算聽,但回避一下,她可能說話方便一些,於是起身進了浴室。 一進浴室,他就看到毛巾架和洗臉台旁邊掛滿了短褲和襪子,都洗得乾乾淨淨,拉得平平整整。 伊織看著這一切,眼前浮現出兩個霞的影子;給自己洗內衣的霞和正在給家裡掛電話的霞。到底哪一個是真正的霞呢?或者兩者本是同一女人,並不互相矛盾。他感到不可思議地走出浴室,霞已經掛斷了電話。 「聽說東京也很冷……」 伊織點了點頭。不過,他倒是特別想知道,她是否和丈夫通過話。 「都很好吧!」 「是啊,女兒還讓我好好玩呢!」 儘管如此,伊織仍感到有些不可理解。別人姑且不論,至少自己在霞面前是不會給家裡打電話的。即使擔心家裡和孩子們,他也會極力掩飾。這就是男人的矜持,或者也可以說是虛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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