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渡邊淳一 > 一片雪 | 上頁 下頁
三五


  「危險的戀愛?」

  伊織重新審視裝飾櫃上的萍蓮花。同樣也是兩朵,在窗前的花瓶中,長短兩支花莖,高低錯落,插得很別致。霞果真知道這花的意義才裝飾的這花嗎?伊織總覺得她不過只是當作正合季節的花送來的。

  然而,這小巧而又靦腆的花朵為什麼卻叫作「危險的戀愛」呢?當然,從花朵的黃色表示「嫉妒」這層意思上看,人們在這種花上附加這種意義,也許不難理解。

  不過,萍蓮花的黃色接近於金黃。每到雨中時節,這種金黃色帶著幾個分豔麗,與周圍的水面交相生輝。尤其是瘦小的花莖在水中飄蕩,花朵也隨之搖曳,楚楚可憐,光彩照人。也許創造花卉語言的人雖然認定它是黃色,卻又察覺到這種風姿,所以才不得不使用了「戀愛」這一詞語。

  「這陣子你這兒總有這麼好的花,真棒!」

  伊織沒答話,只是喝著笙子斟的白蘭地。

  也許他該解釋一下,說每週請花匠來一兩次幫忙插花,但這種謊言馬上就會被戳穿。笙子似乎已經在這花朵的背後看到了另一個女人的面龐。

  伊織走到廚房,從冰箱裡取出了冰塊。光喝白蘭地,酒勁太大,似乎應該兌些冷開水比較好。冰盒裡的冰不好取出,有兩塊冰塊掉在了周圍。要是過去,每到這種時候,笙子總是跑過來幫忙,可今天卻坐在沙發上不動,佯裝不知,只顧喝酒。

  是不是笙子看到剛剛插好的花感到不高興呢?既然如此,當初就不該讓她進來。可是,現在後悔也已經晚了。自己居然沒想到插花這一層,說起來也真夠疏忽,可今晚也實在過於措手不及。剛才那情況,連藏起花來的工夫都沒有。

  原來,這花朵靜悄悄地護衛著房間,現在卻可能誘發他和笙子之間爆發新的口角。

  每次喝醉了,笙子總是興高采烈而且話多。酒是提神的好東西,可今天情況卻有些異常。她今天話特別少,只是一股腦地喝白蘭地。給人的感覺是,她自己想醉。

  「你去過原宿的GB大廈嗎?」

  伊織打算換個話題。

  「有個男同學好像在那兒開了個酒吧。」

  剛談到這兒,電話鈴響了。一瞬之間,兩個人同時注視著房間角落裡的電話機。因為是半夜,鈴聲特別響。本來天空就像要下雨,可屋子裡的空氣竟像凝結了一樣。鈴聲響了四遍,傳出了女人慌亂的話語。

  「哎呀……」

  就這一句,伊織馬上明白,是霞的聲音。

  「您原來在家呀!」

  「對……」

  伊織含糊地答了一聲,使勁地把聽筒壓在耳朵上。

  「我原以為您不在家。後來直接回家了,是嗎?」

  「剛剛到家。」

  「其實,我是想問問剛才說的旅行的事。那裡住的飯店已經定了嗎?」

  「不,還沒有……」

  他真想用更親密的口吻說話,可笙子就坐在旁邊,他不能這麼做。霞似乎已經覺察到他的處境,知道他正在強裝鎮靜,聽出他在故意裝得客客氣氣。

  「有別人在嗎?」

  「哎,只是……」

  「那我再打來,我倒也並不著急。如果定了,請您告訴我。」

  「知道了」

  「晚安!」

  聽霞說到這裡,伊織點了點頭,放下話筒,看了一眼笙子。

  然而,笙子只是扭著頭,把酒杯貼在下顎尖上。

  她已經聽到了霞的聲音嗎?

  他本來已經使勁地把話筒壓在耳朵上,以至耳朵有些痛,以便不使聲音傳出去。不過,夜間的屋子十分靜謐,雖然不一定聽清說話的內容,但可能已經明白,對方是個女人。就算沒聽清,聽伊織說話含含糊糊,至少已經察覺到對方不是一般人。

  為掩飾電話之後的尷尬,伊織又走進廚房,可又沒什麼事可幹。最後,他從冰箱取出奶酪,放在笙子面前。

  「吃點吧!」

  笙子點點頭,輕輕歎了口氣。

  「東奔西忙,你夠戧吧!」

  「也說不上。」

  「我在這兒,好像礙事。我回去。」

  笙子哢嚓一聲把手裡的酒杯放在桌上。

  這種時候,能說什麼呢?倉促之間,伊織想不出合適的話。他本想說:「再呆會兒吧!」但想到兩個人呆在那裡很尷尬,心情又沉重起來。然而,老是這個樣子,明天到事務所之後,也還是有後遺症。

  「那我告……」

  笙子接著喝幹了剩下的白蘭地,站了起來,突然間上身搖晃了一下。

  「歇會兒再走吧!」

  「不,沒關係。」

  笙子大步走向門口,穿上鞋,又像是想起了事情,回過身子來。

  「明天十點,環境整頓委員會在建設省開會,下午兩點在事務所商議東北項目。然後,四點鐘,帝京工務公司的井上部長來訪。」

  她一口氣說完,手伸向了大門。

  「喂,等等!」

  「我不……」

  「我現在給你叫車,喝得醉成這樣,不行呀!」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