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渡邊淳一 > 異戀 | 上頁 下頁 |
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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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我走過來的是一位極為有魅力的男性。事實上,簡直是不可多見的美男子。 「矢野布美子嗎7」男人來到我面前,用很輕脆的聲音問道。 我點頭。他「啊」了一聲,然後像是邀請女性跳舞時地很有禮貌的伸出手: 「不要站在角落裡,請過來一點,不要那麼拘謹。」 「這、這個……」我站在原地說,「是片獺先生嗎?」 「是呀。」他開玩笑地笑著說,「我不像是你要找的人嗎?」 「不是。」 「那麼就不要這麼拘謹羅,過來。對了。我幫你拿點喝的。什麼好呢?葡萄酒?啤酒?也有加水沖淡的威士忌和雞尾酒。喝什麼呢?你會喝酒吧?」 「我是來談打工的事的。」我重新調整了下背包,將背部伸直挺胸。可以感覺到毛衣下失去彈性的舊胸罩,把乳房壓得平平的。 片瀨的眼睛不管怎麼看都是小小的。細小深邃、帶著溫柔的眼睛像是小鳥一樣不停地眨眼。他好像忍不住發笑似地笑出了聲來。 「臉色不要那麼恐怖嘛。好像你才是學校的老師呢。」 我覺得有點被愚弄,表情就更加僵硬起來。 但他並不計較我的臉色,開始很快地說明工作的內容:「我要著手翻譯一本由一位剛出道的英國作家所寫的長篇小說,是一本用四百宇的稿紙要大約兩千張才翻得完的巨著。不是那麼容易翻,所以想先粗翻一下。請你每週禮拜六和禮拜天兩天下午一點到五點,到我位於目黑的家,在我的書房先把我口頭簡單的翻譯,原封不動地記下來。記下的東西不用再謄過一遍,只要把它交給我就可以了。但是在翻譯的原稿完成時,或許就要重新謄寫。薪水是每個月七千五,交通費自理……」 「這工作不急。我想光是粗譯,最少也要花個半年。」片瀨最後這麼說,「要是你方便的話,下個禮拜就想請你來。至少到夏天可以先翻出一定的分量,我想也有可能會拖延,那時看你的情形再決定怎麼做。我的說明就到這,你有沒有什麼問題?」 他直盯著我。長長的睫毛下的眼睛,好像頑皮的小狗一樣泛著惡作劇的眼神。 「那個……什麼……我沒有聽過那個名詞……不曉得是什麼意思。」 「什麼?」 「粗翻。」 他用手拍自己的額頭,笑著往後仰。 「不好意思,我什麼都不懂。」 「你不懂是很自然的。是我不好。所謂的粗翻,是在精確翻譯前的準備工作,不拘泥環境文字而大致地先試翻一下。就是抓住原著主要精神,只要這麼想就好了。」 「嗯。」 「通常我國翻譯的文章不同來決定有沒有必要這麼做。但這次的作品相當麻煩,我想一個人翻還不如兩個人來,所以才找有興趣的學生。這麼說明你懂嗎?」 信太郎的眼睛直直向我逼視,我記得我脹紅了臉。 但我發誓,我在那時還完全不能想像自己會被片瀨吸引。我努力在片瀨身上找尋像唐木形容的「紈絝子弟」的印象。以我當時看,片瀨的確就是那種輕浮而趾高氣昂的人。 我覺得只要把片瀨定位於紈絝子弟,就可以輕蔑他、不認同他。這樣來,事情就會變得容易得多了。不知道那時我的想法為什麼那麼頑固。片瀨絕不是那種看起來會把女孩子帶到書房,關起門說些下流的話或是做出猥褒行為的野蠻人。他只不過是一個會把我這種年齡的女孩,當小孩一樣逗好玩而已的人。到處都有這種大人。 不管我心裡認不認同他光為了找人記錄翻譯的口述,面雇用女大學生這件事,對他來說都沒有差別。我暗自將自己與他之間劃清界線。我想……我們是不同的人。你不要越過界線到我這來,我也不到你那邊去。 那時,我還相信自己是站在唐木那一邊的人。用這種方式說或許有點奇怪,但是真是這樣。唯有唐木和唐木周遭的空氣,好不容易才把我和那個不安定的時代連結起來,提供我棲身之處。失去了棲身的地方,我不知道該往哪裡去才好。我不認為除了唐木以外,會有人這麼突然地接納我。 我看到一位女子頂著風、順著草地向這兒走來。她穿著帶有光澤、看起來十分柔軟的洋裝。在頸部毫不造作地打了一條黃色的圍巾,被風歐到臉頰上來,她有點嫌煩地將它撥開,眉頭皺了起來。 片瀨說「正好」,把那位女子叫過來,用手摟著她纖細的腰。她剪得頗短的頭髮帶一點小波浪,幾片櫻花瓣沾在上面。片瀨在我面前,頗富興致地用指甲把花瓣拍掉。女人表情沒什麼特別的變化,只是由著他。 「我給你介紹,這是我的太太雛子。雛菊的雛。她是矢野布美子。我請她下個禮拜開始來幫忙。」 即使我內心有點反感地想著,我又還沒有答應這個工作呢。但是我還是朝雛子鞠躬小聲地說:「請多指教。」 雛子突然向我伸出手來。掛在相當骨感的手腕上的金手鏈晃來晃去。我不知所措地看著那只手和那條鏈子。 「握手。」雛帶點沙啞的聲音說,是那種恰到好處沙啞低沉的聲音。「可以和我握個手嗎?」我不習慣這樣的場面。猶疑地伸出右手,雛子的手輕輕地包住我的。我感到溫溫濕濕地。 我很難形容雛子的魅力。信太郎不知向雛子說過多少次,你的臉呀像是化妝過的男同性戀的臉。這當然是玩笑話。她長得和大家聽到同性戀就會想的那種臉可不一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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