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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回京都

  一

  傍晚,有澤迪子從紫野的家裡趕到新幹線的京都車站時,時間是七點十分。雖說快過了四月中旬,白晝日漸延長,但一過七點,畢竟天色昏暗,車站前已開始閃爍著霓虹燈那光怪陸離的燈光。

  迪子沿左邊筆直地穿過站台,在檢票口抬頭望著列車的時刻表。

  「光號71」特快列車到站時間是七點二十三分,還有十分鐘。天己近夕。迪子看了看時間以後,在靠近檢票口的玻璃牆邊站著,眺望著京都街道的夜景,站前大樓非常簡陋,遠非新幹線車站那麼氣派、時髦,與商店和霓虹燈相比,外觀更是相形見絀。但是,迪子觀望著的,不是那些建築物。她目光朝著那邊、思 念卻在別處。

  十分鐘後,阿久津恭造將從二十米開外的檢票口下來。相互間發現對方之後。他便會喊著揮動著手跑上前來。

  倘若他還沒有吃過飯,就先去吃飯,然後去旅館,旅館也許是在南禪寺一帶,或是若迪子要求便去山科那綠花叢中的房間。在那裡,阿久津等著服務員一離去,便追不及待地撲上前來狂吻迪子的嘴唇。到那一刻,還等不了一個小時。至少,一個小時以後,迪子無疑已在接受著阿久津的愛撫。

  在站台上穿梭著的人們,沒有人會知道,這個年僅二十四歲、體態嬌小、顯得鬱鬱寡歡的年輕女人,正在為一個小時後將要和下車的男子偷歡而渾身燥熱。

  迪子從遐想中醒來,望著檢票口時,時鐘正顯示著七點二十分。不久,麥克風也終於帶著雜音廣播著「光號71」到達的消息。

  不知剛才都躲在哪裡,接客的人瞬然都聚集在檢票口的周圍,在檢票口圓圓地圍成一堵人牆。迪子在檢票口的右邊,站在人牆後不引人注意的地方。總之,她是來接客的,卻站在很難被下車的人發現的位置上。

  迪子不想讓阿久津看見自己擠在人群中盼顧著的模樣。她希望儘量能先看見他,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等著阿久津奔跑上來。若是那樣,她就能在看見阿久津下車的欣慰中裝出一種表情。否則,如果在神態上都做不到這一點,迪子就會覺得自己瞞著父母來接他太不值得了。

  從「光號」下車的乘客源源不斷地從撿票口湧出。也許是因為周日的夜晚,很多是攜帶家眷的。有的人在樓梯上發現來接的人,便揮動著手。有的情侶興許是利用週末作一次秘密旅行回來,相互擁著肩走下車來。

  站台上的燈光將檢票口照得通亮。下車人的臉上全都是一副疲憊的神情,每個人的表情都滯留著週末結束後的悠閒和輕微的失望。

  迪子的目光在流動的人群中追尋著阿久津的身影。人流湧出撿票口便向四處散去。迪子站在撿票口的邊上。她擔心自己會看漏了阿久津;於是改變初衷,稍稍向撿票口靠近。倘若站在這邊,人流還沒有散去,對下車的人一目了然。

  迪子靠近檢票口跟前時,下車的人已漸漸地接近了尾聲。看著人群變得稀稀落落,迪子突然感到不安了。

  阿久津三天前離開京都時,說好回來時一定坐這趟電氣列車。如果時間有變動,應該先打個電話來的。這個周日天氣分外晴朗,迪子生怕情況有變,還特地在家裡待了一整天,但沒有接到過阿久津打來的電話。

  迪子從檢票口的一端望著樓梯那邊。人流還在繼續,下車的人變得稀少,也有年輕人,但大多是帶孩子的乘客和年邁的老人。阿久津只帶著一個旅行包,下車應該是根方便的,奇怪……

  迪子把目光從縷銻前移向站台。也許是人群剛開始湧出時真地看漏了。迪子又回到原來的位置上,這時,有一個人從前方筆直地朝著這邊走來。

  他穿著灰色西服,帶著褐色的旅行包。沒錯!正是阿久津。

  看見他走來,迪子心裡頓時松了口氣,同時也微微感到不快。能見面自然無話可說,但這樣的見面,她有些不滿,「我來了」阿久津的聲音毫無歉意。

  「你從哪裡下車的?」

  「出口就這一個吧。」

  阿久津回頭望著幾乎已經沒人的檢票口。

  「我早就來了。」「我知道。」

  「那你怎麼從那邊過來?」「我和國立醫院的守屋在一起。」「守屋君……」

  迪子慌亂地從站台到出口的方向掃了一眼,沒有守屋的人影。

  「我在東京上車時,無意中看見守屋坐在我前面的座位上,所以一路上還不算寂寞。下車時,我還擔心著要和你見面呢。」

  「守屋君沒有發現我?」

  「你在檢票口的右邊,所以我們從左邊出來,在那裡分手的。」

  阿久津和守屋是西京藥科大學的同窗,令年都是三十五歲。兩人都有藥劑師許可證,但沒有私人開業。阿久津從大學研究室當上輸血中心化驗部長,守屋是國立醫院輸血部長。兩人是同學,又都在京都的公立機關工作,因此關係很密切。這次也是因為參加二天前起在東京召開的輸血學會後回家,才在車上相遇的。

  迪子也畢業於西京藥科大學,在阿久津的手下工作,任化驗技師,所以和守屋見過幾次,相互認識。在守屋來輸血中心和阿久津兩人一起去喝酒時,迪子對男同事之間竟然如此親密無間,還稍稍感到嫉意。

  「今天開會的人幾乎都回來了。我們去哪裡?」

  阿久津提著旅行包,朝著和站台出口相反的方向走去。

  「守屋君也許在那邊的出租汽車站。我藉口有事才分手的所以被他撞見就不好了,去咖啡店喝杯咖啡後再走吧。」

  也許旅行包很沉,阿久津將包從右手換到左手。

  「你的晚飯呢?」

  「和守屋君在食堂裡吃過了。你還沒有吧?」

  「我在家裡吃過後來的。」

  「從家裡直接來的?」

  「是啊,怎麼?」

  「沒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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