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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半夏

  七月的第二個星期,久木為去輕並澤請了兩天的假。

  正是梅雨期將盡的雷雨多的時節。

  好容易去一趟輕井澤,本想等梅雨期過了再說,可是,七月中旬開始會議很多,而且連日來天氣陰沉沉的,悶在地窖一樣的房間裡,心情更加陰鬱,所以想早點兒去。

  還有一個原因是,聽凜子說「雨中的輕井澤也不錯」。

  梅雨時的輕井澤,水分充足,樹木繁茂,還沒到放暑假的時候,遊客也很少。

  選擇這個時候去,算上週末的兩天休息,就能住三個晚上,這樣一來身心都可以得到洗滌。

  近來,久木和凜子都有些萎靡不振的。

  久木耳邊老是響著女兒知佳對他說的話,「別老是拖拖拉拉的,要離就痛快一點兒。」

  就是女兒不說,久木也不想回到妻子身邊去了,可是又不想主動在離婚書上簽字。這是在一起生活多年的人共同的矛盾心理,後來妻子也沒有再來催他。在孩子看來,父母也太不乾脆了。

  連女兒也催著他和妻子離婚,使久木覺得和家人更加疏遠了。

  凜子近來也有點異常,那是在回了趟自己的家之後。

  為了拿輕井澤的鑰匙,凜子趁丈夫不在時回了趟家,發現家裡有點異樣,說是異樣,其實也很正常,就是說有女人出入的跡像。

  那天凜子來到二樓自己的臥室,從衣櫃裡取出別墅的鑰匙,正要離開,忽然發現家裡與以往不大一樣。

  丈夫很愛乾淨,儘管如此,書齋和客廳也收拾得太整潔了。早上,丈夫一定要喝完咖啡再走,不僅杯子洗了,廚房的抹布都疊得整整齊齊,用過的盆子扣著控水。書桌上的花瓶裡還插著一朵從院子采來的紫陽花。

  凜子以為是女傭和婆婆來給收拾的,可是去浴室一看,掛著一條她沒見過的毛巾和牙刷。

  一定是有了另外一個女人,凜子想到這,一刻也呆不下去了,趕緊逃離了家。

  「真討厭呐。」

  凜子嘟噥著,並沒有生氣,既然自己不要家了,他讓別的女人來,自己也沒什麼可說的。

  「我也算解脫了。」

  凜子嘴上這麼說,心裡還是不舒但。

  「有了別的女人,應該同意和我離婚哪。」

  如果凜子的判斷不錯的話,凜子的丈夫有了別的女人,也不同意和凜子解除夫妻關係。

  「我再也沒什麼可留戀的了。」

  凜子微笑著,笑得很勉強。

  本以為會趕上晴天,可是去輕井澤的那天還是下雨。

  據天氣預報說,太平洋南岸的梅雨前線停滯不前,加上北上至小笠原諸島的附近的颱風影響,東海、關東一帶將有大雨。

  所以他們吃完飯,早早就出發了。

  從擁擠的首都高速公路,上了關越高速公路後就通暢無阻了。

  雨下得不大不小,久木望著窗刷掃動的前方,忽然覺得他們像是在逃離東京。

  「好像在哪個電影裡見過這種鏡頭。」

  「是那種打鬥片吧。」

  「不是殺人犯,是相愛的兩個人從都市逃到別的地方去。」

  久木說完,過了一會兒凜子說道:「我們和殺人犯也差不多。」

  「殺了誰?」

  「沒殺人,但是使很多人痛苦啊。比如你的夫人,女兒以及周圍的人……」

  凜子第一次談起久木的家人。

  「你的家庭也一樣啊……」

  「對,我周圍的人也都受到了傷害。」

  聽凜子說出這麼有見地的話,久木感到很欣慰。

  「愛是自私的,尤其是我們這個年齡,不傷害別人,很難獲得幸福。」

  「想要得到幸福該怎麼辦呢?」

  「關鍵的問題是有沒有傷害別人的勇氣。」

  「你有勇氣嗎?」

  久木輕輕點了點頭,望著雨水流淌的車窗,凜子喃喃道:「愛上一個人真是件可怕的事。」

  「當然不能去愛一個討厭的人嘍。」

  「可是,一旦結了婚就不容許了。愛上丈夫以外的人,馬上會被說成是偷情啦,無恥啦等等。」

  凜子發洩著一肚子的不滿。

  「當然,因為相愛而結婚,後來又不愛對方了這樣是不對,可是,人的情感不會一成不變的呀。」

  「就像是二十歲時喜歡的音樂或小說,到了三、四十歲時就覺得無聊了,不喜歡看了一樣,二十歲直歡的人,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漸漸不喜歡了,這也是很可能的。」

  「音樂或小說後來不喜歡了,別人不會說什麼,甚至還說你進步了,可是不喜歡一個人了,為什麼就不行呢?」

  「因為既然結婚的時候海誓山盟,那就要履行自己的責任。可是實在過不下去時,只好老老實實表示歉意,或者支付一些賠償費,和對方分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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