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渡邊淳一 > 失樂園 | 上頁 下頁


  不知什麼緣故,現在稱呼凜子的丈夫為「你丈夫」覺得彆扭得很,他只想以單純的第三人稱相稱,不涉及那種關係。

  「他還跟你同房嗎?」

  話一出口,久木意識到這才是自己最想知道的。

  凜子沉默了片刻,朝著夜空說了句,「不了……」

  「什麼都不做?」

  「是我老拒絕他。」

  「他也能忍受?」

  「不知道他能不能忍受,反正這種事是無法勉強的。」

  好像在說一件與己無關的事似的,凜子的側臉上呈現出絲毫不願妥協的,女人特有的潔癖和倔強的稟性。

  戀情早晚要到達一個頂點。

  從最初的相識到相互愛慕,再發展到難以克制而肉體結合,這一過程是那麼一帆風順,戀人們自己往往無所察覺,烈火般燃燒的戀情使他們忘卻了這世間的種種不如意。然而就在情愛逐步升級達到頂峰的一瞬間,他們突然發現前方出現了一條峽谷而裹足不前了。當兩人沉浸在快樂之中,以為這就是性愛的伊甸園時,才意識到前面是雜草叢生的荒野,他們需要冷靜加以面對了。

  現在的久木和凜子經過了順風滿帆的時期,走到了一個頂點,能否越過這個關卡,就要取決於他們的愛情了。

  他們一般每月約會幾次,有時,商定好時間出去旅遊幾天。要是滿足於這種程度的話,就沒有必要越過峽谷了,可是他們對現狀感到不滿足,雙方都想更頻繁的見面,更真切地感受到對方的存在。為此就要準備冒風險,鼓起勇氣,再向前跨出一步,越過深谷。

  不言而喻,所謂勇氣即是採取不顧自己家庭的膽大妄為行動的決心。只要具有這樣堅定的意志,兩人就可以更為自由而熱情奔放地充分享有屬￿他們自己的時間了。

  當然,為此將要付出巨大的犧牲。凜子和久木將會引起各自配偶的懷疑,發生爭吵,很可能最終導致家庭的崩潰。因此,既能滿足兩人的願望,又兼顧家庭是眼下最大的問題。

  如果現在凜子的家庭如她所說的那樣的話,就已到了崩潰的邊緣了。妻子不接納丈夫,沒有性的關聯的話,結婚、作夫妻的意義又何在呢?當然在這一點上久木和妻子也是一樣,從這個角度來看,可以說久木的家庭也已經崩潰了。

  不過,凜子比久木更難辦,作為妻子要拒絕丈夫的要求,而久木只要不主動就沒事了,可見男女是有所不同了。

  迎著海風的吹拂,久木漸漸認真起來了。

  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不能再顧慮重重了,乘此機會,要問明凜子的態度,商量商量以後怎麼辦。

  「他知不知道你為什麼拒絕他呢?」

  「大概知道吧。」

  久木的腦海裡又一次浮現出凜子那位學究氣的丈夫。儘管一次也沒見過面,總覺得他一定是個戴著眼鏡,不苟言笑的人。

  不知為什麼,久木對這個情敵怎麼也恨不起來。自己愛上了有夫之婦的凜子,對方成了被偷走妻子的「烏龜」。也許是對方的可悲處境引起了他的同情,或者由於對方被妻子拒絕也默默忍耐的沉靜使他喪失了抗爭的意識。

  不管怎麼說,現在久木比那個男人佔有優勢是顯而易見的。

  然而,越是處於優勢地位,也就越負有責任了。

  「看到你這麼難,我心裡很難過。」

  久木心裡很欽佩凜子。

  「你好辦,男人不會有什麼的。」

  「也不見得,男人有時也一樣。」

  又一陣疾風從海上刮來,只聽凜子小聲說:「我大概不行了。」

  「什麼不行?」

  凜子臉朝著空中,緩緩點了點頭。

  「我已經作好準備了。」

  「你胡說什麼哪……」

  「女人有時也不怎麼靈活。」

  凜子閉著眼睛聽憑夜風吹拂。看著這副殉道者般的容顏,男人內心充滿了對女人的愛憐,忍不住抱住了她。

  久木一邊接吻,撫摸著她那被海風吹濕的頭髮,一邊摟著她走回房間、眨眼間兩人已躺在了床上,也說不上是誰先主動了。

  談到各自的家庭時,隨著話題的深入漸漸不能自製,兩人苦惱於沒有解決的良策,能夠逃避的地方就只有床上了。

  現在的凜子也正渴望著被緊緊擁抱。

  兩人情緒激動,迫不及待緊緊擁抱在一起,他們的身體之間,無論是凜子的丈夫,還是燈塔的光線和夜風,就連屋裡的空氣都沒有插足之地。他們的接吻、擁抱緊密得要嵌入對方的身體中去了……

  這時久木想起了「身體語言」這個詞語。

  剛才他們兩人正是以身體互相交談的。

  當遇到難以用語言表述清楚的,越談論越混亂的難題時,只有依靠身體來交談了。在充滿激情地相互擁抱而得到滿足後,任何難題都自行解決了。

  現在兩人就已忘卻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平靜而慵懶地躺著。現實的問題就算一個也解決不了,身體與身體一交談,就能夠互相理解與寬容對方了。

  男人察覺到了女人的滿足,稍稍鬆弛了一些,也更加自信了。

  「感覺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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