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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九、除夕

  達到一個安定狀態之後,人們會逐漸對這種安定感到厭倦,覺得毫無價值。在動盪狀態時,苦苦追求的安定一旦成為現實,又會眼看著這現實失去鮮豔的色彩。

  如果把這看作是人類的貪欲,也就無話好說。但是,這裡面或許有類似陰與陽極則生變的道理。

  人們獲得安定後,如果就此滿足,從那個瞬間起,即止步不前。那麼如果一味追求動盪,心即無暇得安,不用提進步了,退步也未可知。

  關鍵似在於平衡。在愛情上,不一定總能保持平衡。實際上在各種關係中,可以認為,男女間的關係是最難取得平衡的。

  一般認為,男人結婚後,與妻子共築家庭。因此,與女人的關係得到穩定,幸福即接踵而至。但是,事實上,眾多男女未必有滿足感。

  男人明白,有了妻子,就必須維繫家庭。但是,男人的視線卻在不經意間轉向別的女人。

  初時,男人只想稍稍越軌,滿足於兩個人單獨交談。慢慢地又開始想在身體上發生關係。由精神而肉體,逐步深入,發展到企圖在兩方面都獨佔女人。在擁有家庭這一安定的場所的同時,明知有危險,卻刻意追求動盪。

  當然,已為人妻的女人也一樣,在擁有丈夫這一穩定的性夥伴的同時,把注意力轉向其他的男人。離自己近的男人,因其近反而看不到他的價值。或者,原本就無什麼價值的男人,因為離自己近,而被剝去了偽裝。

  視近的東西為醜,視遠的東西為美。這是極自然的情感。這種情感是否因人生而罪孽深重,或者是人之業障所致呢?

  不過,追求動盪,是以一定的安定為基礎的。幾乎沒有本身不安定,卻去追求動盪的例子。拿風野來說,就是因為有返航的港口,才想出港遠航。

  妻子的出走,使風野再次認識到安定的可貴。可是,當妻子回來後,風野又開始想往外跑。

  自妻子叛亂以來,風野偃旗息鼓老實了幾天。但剛過了一個星期即舊態複萌。不,在妻子回到家裡的那一刻,風野就開始追求動盪——袊子。

  局勢穩定一星期後,風野試著往袊子公司打了個電話,想探探口氣。

  儘管往公寓打,可以從容地講話,但是,袊子亦因此可以口無遮攔,容易把話說死了。上班的環境,周圍有別人,袊子會有所顧忌。

  袊子立刻接了電話,一聽是風野的聲音立刻不說話了。

  「喂,是我呀。」

  風野又說了一遍,袊子還是不說話。

  「生氣了嗎?」

  「我想見見你。」

  「我正忙著,抱歉。」

  袊子冷冰冰地掛斷電話,也難怪,被風野的妻子找上門去大鬧一場,心裡當然有氣。

  風野對妻子去袊子那裡的事,一直半信半疑,剛才袊子接電話時的表現,說明大概確有其事。

  讓袊子回心轉意,不可能輕而易舉……

  袊子與妻子之間曾數次衝突。但是,妻子露面卻是第一次。

  倘若,僅僅是想像對手的樣子,或通過電話聽到對手的聲音還問題不大。但是,一旦當面對陣,兩個人之間的疙瘩就結得更牢了。

  不過,聽袊子的口氣,似乎也不能說徹底絕望。

  袊子的態度確實冷淡,但並不是怒氣衝衝。

  當然,在公司裡接電話,可能有些話不方便說出來,但是給風野的感覺還不是完全聽不進去話。

  「現在正忙……」就可能意味著如果不忙,還可以繼續說下去。風野一個勁地朝自己希望的方向去想,仍然抱著一線希望。

  總之,如果自己認錯,大概仍然可以恢復原來的關係。

  僅僅是幾天前還在為妻子的出走惶惶然的風野,早把那事忘在腦後,一心想著得到袊子。

  風野為自己的冥頑不化而氣餒。但是,惟此與理性、教養無關。好像風野身上具有某種處於休眠狀態的本能,把一個風野扔在一邊,讓另一個風野跑了出來。

  風野再次給袊子打電話是翌日晚上。袊子在公寓裡,立刻接了電話。

  「有事嗎?」

  袊子的語氣依然冷淡。

  「我在想,你現在怎樣了?」

  風野把話筒換了一隻手,喘了口氣,接著說道:「想見見你,行不行啊?」

  「我對你太太說過了,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這我知道的。不過,那是你們倆人之間的事嘛。」

  「我是認真的。」

  如果此時退縮就無可挽回了。風野緊緊握住話筒:

  「我一定要跟你見一面。求求你,答應我吧!」

  鳳野並沒有準備哀求,但是說著說著很自然地變成了乞求的語調。

  「哎,求你了。」

  「我再不想糾纏這種事,煩死了。」

  「你聽我說呀!我知道,可是,這次我是實在沒辦法,是我不好。我沒什麼好說的。就想見你一面。可以嗎?」

  「我已經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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