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渡邊淳一 > 如此之愛 | 上頁 下頁
二六


  隔著房門,還能聽見袊子的喊叫聲。風野頭也不回地上了電梯。

  電梯門關上後,風野深深地歎了口氣。

  總算是逃了出來。又為點小疏忽栽了跟頭。真沒想到要出門了,卻鬧得灰頭灰臉。

  常言道,屋漏偏遭連陰雨,不走運時處處不順。

  首先,不該因為妻子要來就把茶杯、圍裙藏起來。若是妻子問起來,只說是別人送的並無大礙。既然已經藏了,就該在妻子離開後立即放回原位,否則怎麼會鬧出這場麻煩。

  另外,今天也實在沒想到袊子來。即使是順道過來,平時也會先來電話,像今天這樣不打招呼突然冒出來還是頭一次。

  但是,進一步追究原因的話,錯就錯在已經知道今天有招待會,昨天卻沒回家過夜。直接回家就不可能出任何問題。

  可是,昨天寫完稿時已經太晚了,懶得跑那麼長的路回去。再說,結束了手頭的工作,也想找袊子放鬆一下。以前沒這個工作間時,跟袊子幽會之後,說一聲要去參加招待會,得回家換衣服,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回家,從沒出現過問題。

  如此看來,祖房可能是個錯誤。

  但是,錯歸錯,為點雞毛蒜皮的小事爭吵實在愚蠢,傳出去定讓人恥笑。真讓人家說一句「越打越糾纏不清」就太丟人了。以後這幾天又兔不了跟袊子處於戰爭狀態了。

  「真煩人……」

  風野嘟囔著,一下想起一句從前讀過的石川啄木的詩:

  「養貓為伴伴為君,

  低聲下氣貓主人。」

  現在風野與袊子的關係用這句詩形容未嘗不可。一件圍裙、一個茶杯都是爭吵題材。在別人眼裡毫無意義的小事都可能成為二人戰爭的導火索。而且,問何事、何時開戰,雙方都無法預測。

  風野來到新宿站上了中央線的車,在東京站又換了一次車,然後在新橋站下了車。會場離車站不遠。

  在列車開往東京站的路上,風野握著車廂裡的吊環,想著留在工作間的袊子。

  若是在平時,袊子發了脾氣,風野總要寬慰一番的。但是,今天時間太倉促,實在來不及。再說,狡辯也沒用,早就被袊子識破了。事實上,在那種情形下,拙劣的辯解只會使事情更糟,如同火上澆油。

  今天一則是沒有時間,再者為那點事也實在沒心思去辯解。如果說是誰對對方不忠,或者是不遵守雙方的約定,那還情有可原。可是這次不過是因為藏了袊子的幾件東西而已。風野覺得即使成功地矇騙過袊子,自己也的確是個可憐蟲、膽小鬼。自己居然為那種事勞神費心,玩弄伎倆,實在可悲。對於使用那麼笨拙的手段試圖操縱妻子與袊子的自己,風野也十分氣惱。

  爭吵不休又粘粘乎乎,這兩人是否有些不正常?

  其實,不斷的爭吵帶來的是一次次的和解。如果吵架後分手就不會有下一次爭吵。結果是和解帶來下一次爭吵。

  如此說來,還是因為相愛才……

  從現實來看,兩個人並非像從前有一陣那樣愛得死去活來。那時,一日不見就如百爪撓心。現在,風野沒有這種感覺,袊子或許也沒有。

  目前,兩個人似乎在為了追求偷情的緊張感覺而相愛。雙方都更希望置身於愛的狀態中,而不是愛情本身。因此,爭吵就有了些調劑的性質。

  當然,這並不是說他們之間的愛已經降溫。不僅沒降溫,而且比以往更熾烈、深沉。如果不是這樣,就很難解釋激烈爭吵後,為什麼還能和好如初。

  他們之間的關係姑且不論。袊子直覺之敏感的確令人吃驚。簡直如同親眼目睹了風野的一舉一動,所言無不中的。或許是由於多年密切來往的緣故,對風野之所思所為已經心中有數。

  這麼多年來,無論風野自以為謊言編得如何天衣無縫,還是一一被袊子識破。自然,風野也有一時疏忽,考慮不周的情況。總是差一點點就完全可以瞞過去了,最後關頭卻出現紕漏。像這次,妻子走後立刻把東西再放回去就不會發生任何問題。

  這種馬大哈性格可能是與生俱來的吧?

  但是,再巧妙的謊言也只有得逞于一時,最終還是要現形的。事實上,迄今為止,風野每次都被袊子揪住尾巴。這一次在一定程度上也是由於擔心早晚要露餡的情緒作祟,使得疏漏更加無法挽回。

  「別洩氣,打起精神來!」

  在晃動的列車上,風野鼓勵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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