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渡邊淳一 > 如此之愛 | 上頁 下頁 |
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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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太好了。」 袊子歡呼著輕輕跳了一下,挽住了風野的胳膊。 「哎,你想吃什麼?我可很久沒吃過烤牛排了。」 風野點著頭,卻又想到了家。今天對家裡說過要早些回去。這工夫晚飯該已經做好,家人們圍坐在桌邊,妻子就不提了,孩子們准是在眼巴巴地等自己回去。 不行,還是得回家。心裡想著,卻揮手攔下了一輛出租車。 「咱們一起去六本木吃吧?」 風野決定不再想家裡的事了,帶袊子上了車。 「對啦,新房裡還需要窗簾。你喜歡什麼顏色?」 出租車一開動,袊子忽然想起來似的說道。 「工作用的房間配素淨的顏色好。」 「那麼,地毯墨綠色,窗簾駝色好吧?我明天下班回來時順路去看看。」 袊子像是裝飾自己的房子一般興高采烈。 風野點著頭又想起鑰匙的事情。租了房後,得給妻子一把鑰匙。必須在家裡留一把,以防萬一。 但是,風野現在有袊子房間的鑰匙。自己沒說過要,是拎子主動給的。拿著女人房間的鑰匙心裡沒覺得過意不去,這鑰匙意味著,你什麼時候想來都可以。換句話說,那是發誓不讓其他男人染指的證據。 既然拿了袊子的鑰匙,風野給她鑰匙也在情理之中。起碼如果袊子提出要就不能拒絕。 若是給她們一人一把鑰匙,萬一她們撞到一起…… 想到這些,風野心情有些鬱悶。 而袊子卻來了興致。 「以後,我常去幫你收拾房間。你那裡還要接待客人吧?」 「都是些編輯。」 「這麼說,餐具、水壺是必要的了。還有吸塵器、冰箱。」 的確,真要安頓下來還需要不少家什。如果跟袊子說那些東西讓妻子準備,袊子肯定不樂意。 出租車在六本木十字路口朝飯倉方向轉過彎後停了下來。烤肉店就在路邊大樓的三層。這一帶的鐵板燒都很貴,只是這家店是從產地直接進貨,所以要便宜一些。 二人在飯桌前坐下,要了葡萄酒,然後開始乾杯。 「為了新的工作間。」 袊子的眼神半帶諧諺:「可得幹出點名堂啊!」 「這個,這個……」 「終於選中了工作間,你怎麼打不起精神了?」 「沒有,我挺高興的。」 風野掩飾著,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這家店裡平時總是擠滿了上班族和談情說愛的青年男女。可能因為今天是星期日的緣故,顯得淨是全家出來吃飯的。 吃鐵板燒的座位呈L型,風野的左邊是一對四十歲左右的夫婦,中間是兩個孩子。那個中學生模樣大一點的女孩從她父親盤子裡夾走了一塊裡脊肉,又從自己盤子裡夾了一塊排骨放到父親盤子裡。這家店在這一帶雖然是比較便宜的,可一個人沒五六千日圓也下不來,看來這一家的經濟情況不會差。 風野用眼睛的餘光瞧著這家人,忽然覺得有一種犯罪感。 風野曾經把這種心情與大學時的同窗講過。同窗認為,「那是你良心未泯的表現」,「能有那種感覺就說明你還有救。」 但是,風野對現在的自己仍然還有良心而懊惱。希望去了這良心,而心安理得。管他什麼家裡妻子、孩子在等著自己,離開了家多麼自由。 然而,現實是無法忘記妻子、孩子的存在,自己親手築起家,自己又覺得是累贅不合乎邏輯。若是沒有家庭就好了。不結婚,也不生孩子,就自己一個人的話何至於這般煩惱。 總之,結婚生子是個錯誤。曾經有個作家說過「家庭乃萬惡之根源也」,現在對這句話有了切身的體會。就說吃頓便飯,只要家裡的事在腦海裡浮現,立刻就覺得食不甘味。實際上,不止是吃飯,即使在工作時,只要一想到孩子還在等自己,就不由得草草結稿。對情人的愛戀也弄得不上不下。 「想什麼呢?」 讓袊子這麼一問,風野慌忙笑道: 「肉很嫩,味道不錯。」 袊子把裡脊肉蘸著作料汁吃,小而好看的嘴唇上下開合著。風野邊看邊端起了酒杯。 很偶然的,碰上孩子生日或從鄉下來了親戚時,風野會帶全家人外出吃飯。一般都是按孩子或親戚的願望吃中餐或西餐。有時,也帶全家去郊遊,一年裡只有一兩次。孩子們都十分高興。妻子在這種場合常說「難得爸爸帶咱們一起吃飯,點幾個好菜吧」。吃的時候,「這是水母嗎?」妻子會好奇地仔細問端上的每一道菜名,細細品嘗。總之,還沒有帶全家在高級餐館吃過飯。當然,也沒讓她們吃過鐵板燒。 「電視呢?」 袊子冷不丁冒出一句。風野把剛夾起的肉又放回盤子。 「工作用房就不要了吧。」 「累了的時候可以調劑一下精神嘛。」 風野家已經用了七八年的電視可以算是古董了,現在畫面總是跳動看不清楚。 「我把家裡的舊電視搬來吧。」 袊子沉默了一下,突然又挑釁似地說:「用不著,買新的怎麼樣?」 「那又得花不少錢呀。」 「你真是以家為重啊,買了新的準備放你家裡是不是?」聽袊子這麼一說,風野終於明白了袊子不高興的原因。 「書房就是寫作看書的地方。再說我又不常看電視。」 「好哇,你有道理。」 風野聽著袊子的牢騷歎了口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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