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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他可是盯上了媽咪呢。今天,他又刨根究底地打聽媽咪的病況,還能安什麼好心。」

  「那你怎麼說的?」

  「我說不過是小感冒,你猜他聽了後怎麼說?」

  「猜不出……」

  「他說該不是去做人流吧。」

  「真是豈有此理……」

  「男人真會胡思亂想的。見他胡說八道,我就反問他是不是想跟媽咪生孩子。」

  「厭討的那個傢伙怎麼回答的?」

  及美饒有興趣似的,伸長了脖子。

  「那傢伙說,噢,這個主意倒也不錯。沒有見過他這麼厚臉皮的。」

  「可不是,他也不想一想自己已經有家室的。」

  「他說媽咪一喝醉就風情萬端,這麼好的女人,他很擔心。」

  「媽咪又不是他的女人,真是多管閒事。」

  見她們兩個卿卿咂咂個不停,冬子將目光移向門口那邊。

  那是半年前的事了,冬子喝醉後接受了木田的吻。

  為什麼突然之前會接受他的呢?……

  傍晚時分,木田打電話來,邀請她去銀座林蔭道上的餐廳,之後又去了六本木,在第二家地下酒吧裡,冬子開始有些不勝酒力了。

  中央是一架鋼琴,鋼琴四周是小小的舞池,有幾對男女在跳舞。燈光異常昏暗,坐在那裡根本看不清跳舞的人的面孔。

  冬子不是很會跳舞,但既然木田邀請了,就跟著下了舞池。

  連續跳了幾曲之後,冬子突然感到耳邊有男人特有的熱呼呼的氣息。

  冬子感到奇癢難忍,想歪頭避開,埋伏在旁邊的木田的唇就乘機壓了上來。

  兩個人的唇相互接觸,只是短短的一瞬間,冬子即刻將臉轉向一邊。那只曲子跳完後,冬子徑直走回自己的座位。

  然後,兩個人離開了酒吧。木田開車送冬子回到公寓。

  那次以後,冬子也和木田見過幾次,但從來沒有提起過那一幕。冬子心裡想,那只是由於自己一時的猶疑,現在都成了往事了。

  但與此同時,她也不得不承認,雖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間,她的的確確接受了木田的吻。

  雖說她即刻就轉開了臉,但在那之前的瞬間裡,她自己確實有過一種甜蜜的感覺。

  怎麼會這樣呢……

  她並不喜歡木田,說心裡話,如果可能,她根本就不想跟他跳舞。

  可給他摟著摟著,慢慢地內心就軟化了。

  喝醉了才……

  這也可能是主要的原因,再說,酒吧裡燈光那麼暗,不管做什麼,別人也看不見,這也多少使冬子變的大膽了些。

  但是,不管有多少個原因,她都沒有理由主動接受木田的唇的。

  或者,那個時候冬子的內心正騷動不安,在接吻的那一瞬間,她不記得對方是木田,而只是沉醉在那種氣氛當中。

  那一刻,她的腦海一片空白,這種空白使她接受了木田的吻。

  總之,不是現在的她,而在另外一個的她將自己的唇給了木田。她並非接受他,而是當時店裡的氣氛,還有自己的醉意,再加上身體的傭倦,使她接受了他的吻。

  反正,是冬子的嘴唇自作主張,接受了對方的吻,但為什麼男人會自作多情地以為別人愛上了他呢?

  不過,不管真像如何,有一點卻是千真萬確的,自從冬子接受了他的一吻之後,木田變的越來越積極了。

  木田增加了訂貨量,還把冬子的帽子擺放在最引人注目的位置,他甚至還問她:你什麼時候開個作品展覽?

  他常常到原宿的店裡來,什麼櫥窗的位置啦,擺放的技巧啦,總之十分熱心地提供他自己的意見,誇張些說,他儼然就是帽店的老闆。

  對於木田的熱情,冬子感到厭煩,同時多少又有些樂於維持現狀。

  一個人在原宿的鬧市區開著這麼一個店,心裡總不踏實,隨時都可能滯銷、甚至關門大吉。在這樣一種心境下,木田無疑是冬子的強心劑。

  不過,木田現在的這份熱情到底維持到什麼時候,冬子沒有半點信心。

  真像真紀和友美說的,木田既然把他當女人看待,那兩個人的關係遲早會有陷入僵局的那一天。

  到時候該如何是好呢?……

  的確,在工作上,冬子得到木田各方面的幫助,目前也還需要他,但她無法接受他成為自己的男友,雖然她感謝他,但她對他愛不起來。

  冬子自己的這種心緒,木田瞭解嗎?或者,他知道的十分清楚,但覺得堅持下去,遲早會得到她?

  但是,冬子不想欺騙自己,貴志的形象雖然殘缺不全,但都還留在她心裡。

  既然心裡仍有一個男人,又怎麼能夠輕而易舉地接受另外一個男人呢?

  世上可能真有那麼一種女人,雖然有心愛的人,但卻轉身去愛另一個人,事實上,冬子自己就曾經這麼努力過。

  不過,她只是在腦子裡謀劃而已,真的到了那個時候,她就沒有辦法強迫自己去那樣做,最終只能是狼狽地逃避自己。

  特別是跟貴志又有了那種關係,她就更做不到了。對木田也許殘酷了些,但遲早得向他和盤托出。

  帽店如果因此而關門大吉,那也只能隨它了,反正是自己自作自受,怨不得別人。

  手術前,冬子一直這樣想。

  她想,遲早有一天,木田不再關照她,她唯有獨力支撐。

  接受了手術,沒有了子宮,冬子心裡開始形成一個堅定的信念。

  從今往後,她不能再將自己定位為女人,而是要定位為設計家。外觀上也許跟以前沒有什麼分別,但在實質意義上,她已經不再是可以倚賴別人的女人了,結婚和生孩子已經成了永遠的夢想。

  她必須從這個角度去考慮自己今後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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