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渡邊淳一 > 不分手的理由 | 上頁 下頁
三八


  電車將在八點抵達新宿車站。下車後就立刻打電話給她吧!

  想到這裡,修平立刻慌張地甩甩頭。自己好不容易安分了一個多月,絕不可以在此時動歪腦筋,以致前功盡棄。

  電車抵達新宿車站,置身于人滿為患的月臺上,修平歎了一口氣。

  五天前,從東京出發前往蓼科時,修平對都市的喧囂感到難以忍受,如今回到喧囂之中他卻又覺得快樂無比。鄉下一望無際的綠野和清新自然的空氣令人心曠神怡,但頂多只能待上個兩、三天,從第四天開始修平就有插翅飛回東京的念頭了。第五天中午,當他想到晚上即可回到東京,心情居然雀躍地一如天真的少年。

  「鄉下有一望無際的綠野,和清新自然的空氣,我卻希望立刻從那裡逃出來,這到底怎麼一回事呢?」

  也許是過度沉浸于沒有外人打擾的家居生活,反而產生逃避的念頭吧!

  修平這一世代的男人也可以說是在「否定家庭意義的觀念」下被教養成人的,他們接受日本戰後所謂的「積極工作世化」的影響,具有忽視家庭,致力於工作,以男性為中心等傾向。修平本身從大學畢業後,始終過著以工作為重心的生活,在外面應酬喝酒的時間也遠比待在家裡的時間為多。

  因此,只要沉浸在家庭的氣氛中過久,修平就會覺得透不過氣,仿佛自己待錯地方而忐忑不安。尤其是這次,和芳子仍然處於冷戰的狀態中,一家三日表面上的幸福假像,反而令修平覺得做作虛偽。

  「這兩天總算可以獨處了……」

  看著街上的霓虹燈,修平感到輕鬆愉快。

  問題是他還沒有決定接下來要做什麼。

  已經八點了,如果沒有什麼特別的事,葉子應該在家才對。也許只要投人一個十圓硬幣,撥動電話盤,就能立刻聽到葉子的聲音。

  修平雖對葉子戀戀不捨,卻依然理智地壓抑了打電話的衝動,走出南邊的剪票口。

  大量的霓虹燈廣告招牌立即呈現在眼前,令修平有點躊躇不前,好一會兒他才若有所思地往甲州街道的方向走去。

  和涼爽的蓼科相比,東京實在炎熱得令人難以忍受,周遭的行人全都穿著白色的短袖襯衫,女人穿的則多半是無袖的服裝。

  也許是暑氣逼得大家都往外面跑,街上的人群簡直可以滿坑滿谷來形容,在人潮的擁擠下前進的修平,還沒有決定到底該去哪裡。

  闊別東京五天,馬上回家實在心有未甘,於是修平在路旁的公共電話亭前停下了腳步。

  「還是打給葉子算了……」

  他雖然這麼告訴自己,但是走進電話亭之後他立刻改變了主意,撥的是廣瀨家的電話號碼。

  「怎麼搞的?這個時候打電話來。」

  修平和廣瀨已經非常熟撚,根本不需要客套的問候。

  「我剛從蓼科回來。」

  「你的命可真好,哪像我,一年到頭忙得要死,到現在都還沒有離開過東京。」

  「什麼命好!你不知道我回到東京簡直高興死了。」

  「一個人回來的嗎?」

  「對啊!你現在有沒有辦法出來一下?」

  廣瀨似乎在看手錶,隔了一下子他才說:

  「好吧!我出來就是了。」

  「你要出來啊?那太好了!」

  「出去是可以,不過我們必須約在銀座,在『愛波』見怎麼樣?」

  「愛波」是修平同期校友上岡的老相好所經營的酒廊,位於銀座一棟大樓的地下室,格局雖小,卻是個約會談心的好地方。據說,上岡和老闆娘已經斷絕來往,不過酒廊依然沿用上岡取的名字——愛波。

  走出電話亭,修平叫了一輛計程車,直駛銀座。

  如果在車站直接搭乘中央線國鐵到東京車站,可能比坐計程車更快,可是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再說,抵達新宿時修平心裡想見的人,其實是葉子。

  「我為什麼會改變主意,不約葉子而改約廣瀨呢?」

  坐在計程車內,修平喃喃地自問。

  實際上,今天還在蓼科時,修平就動了想見葉子的念頭。下午,和妻子、女兒打了一陣子網球,回到別墅吃晚飯時,這個念頭也潛藏在心裡。傍晚,在妻女倆的送行下搭上返回東京的電車,這個念頭更隨著電車的前進而愈來愈強烈。

  然而,抵達東京之後,看到街頭五光十色的霓虹燈,修平的心情產生劇烈的變化。

  在別墅和妻女相處時,修平的心裡充塞著葉子的身影,一旦可以和葉子見面,妻子的面孔卻又盤踞在腦海,揮之不去。

  或許,修平下意識地認為,和葉子見面勢必愧對妻子,因此打消了約會的念頭。

  「真是奇怪……」

  修平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然後閉上雙眼。

  也許是天氣太熱的緣故,銀座的行人很少,經常高朋滿座的愛波也冷冷清清的。暑氣令人失去豪飲的興致,一部分的客人大概都避暑度假去了。

  修平先到,他坐在靠近人口的櫃檯邊,叫了一杯威士忌,十分鐘不到,廣瀨也來了。

  「怎麼樣?蓼科好不好玩啊?」

  「那個地方現在也是年輕人的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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