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大江健三郎 > 擺脫危機者的調查書 | 上頁 下頁 |
七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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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日本屈指可數的會說英語的人,給『大人物A』當翻譯,常常住在美國呢。」幹員型的補充道。他們又都露出滿面微笑。作為山女魚軍團的士兵,利用沿著溪流武裝行軍的間歇到外國去當翻譯,真有這樣的成員啊。當然,『大人物A』知道你是屬山女魚軍團的啦。你和『大人物A』去亞特蘭大時,不是通過你和黑豹黨取得聯繫了麼?」 「和他們的關係,根本不起作用,因為他們太不勤奮啦……,據我所知,『大人物A』在媾和前後的計劃,好像要以廣島和長崎為自由貿易港口,從世界各地招來瑞士模式的銀行呢。因為既然已經在那裡投擲了原子彈,這兩個城市就不會成為第二次核攻擊的目標了吧?在核時代,把錢存在廣島、長崎的銀行裡,也許要比瑞士銀行安全呢。所以在預備談判時,出現了不明國際的飛機馬上要對瑞士進行核攻擊的威脅,於是,那位美國人就問,你是在現實當中經歷過原子彈的人,怎麼可以動不動就暗示又要使用核武器呀。聽說大人物的回答是:不,因此才不!」 「雖然計劃本身失敗了,但是,它現在還有影響,那就是瑞士銀行的預防核攻擊的特大體系啊。」幹員型的說道。 「『大人物A』要幹的事好像都半途而廢了,其實,一個計劃的中途消失就是隱秘在背後的大交易的成功啊。」 「你充當翻譯的老闆和美方的談判是什麼內容?」 「談判的流產不過也是私下裡交易的掩護啊。譬如進口私人住宅用的防核設備生產線。」 「那也許和我提供的情報有直接關係呢。」 「事實上是的。而且,我和你之間是被『大人物A』硬給分開的。如此各自孤立地為『大人物A』效力的人們,很難追蹤調查他在總體上想幹什麼或者已經幹了什麼。」 「我在大學裡的朋友替老闆在歐洲當聯絡員,然而,他在古巴危機發生後不久就自殺了。他和我是多年的老友,可是,我也不知道他為老闆到底做了些什麼事,所以,真正的事……」 「我們知道,他的事!他想在歐洲建立山女魚軍團的根據地。」 我們感到老闆的影子作為新的、更大的威脅,正在向我們逼近。我們每一個人都默默不語,玩味著剛剛弄清楚的老闆的為人。 一邊開車一邊傾聽我們說話的未來電影家這時插話道: 「森的父親,你如果真想和森一起活動的話,森睡覺的時候你也應該睡呀。……剛才你也許為了在山女魚軍團面前保護森而硬挺著,但是,現在既然相互都是為了掩護森而戰鬥的人了,也就沒有必要睜著眼睛警戒啦。」 「是呀。大家都睡吧!可是,在哪兒睡?我們呆在這麵包車裡能開進汽車旅館麼?」就連志願調解人也困得暈頭轉向的了。 「就睡在車裡不好麼?像森那樣,把行李架上的毛毯蓋上。不要吵醒森,放倒靠背,給他也蓋上毛毯吧。……為了暖車,我一直這樣開,可是,我也困了,太危險。所以,不要暖氣了,把車停在那邊吧。」 於是,我們窸窸窣窣地收拾,準備睡覺,女學生給睡著的森裹上毛毯,然後回到駕駛席旁,好像為了從一旁協助駕駛,如果發現她打盹兒就替她開車!這樣的小姑娘也具備幹實際工作的人的基本素質,我不禁為之感動了。我一邊仿佛旋轉著陷入睡眠,一邊可憐而又不安地思忖著:我曾經肩負過那樣的淨化世界的使命麼?今後能靠自己的力量肩負起來麼…… 5 後來,我做夢啦。夢?你也許懷疑怎麼那樣巧。可是,真的做夢了。而且,在那夢裡,隱喻了轉換後的我和森生活著的現實世界與超越了它的宇宙精神的關係。如此重要的夢,現在沒必要再隱瞞了吧?因為我過去也向你夢啊夢啊地講個沒完啊。哈哈!即使這樣笑出聲來,你也不要誤會,以為我想散發笑料吧。因為在我包括轉換在內的雙重生涯裡,越是努力工作時,就越想把那夢說出來,簡直無法控制,就只有哈哈大笑了。雖然我講的完全是夢幻的內容,但我希望你認真地記下來。 剛開始的時候,我和森在夢中生活的世界裡是輪廓鮮明的,也能夠準確地掌握我們生活的實質。也就是說,不論我還是森,都是山女魚軍團的戰士。而且,當時正走在沿著溪流的長征路上。雖然我們都穿著塗了迷彩的野戰服、戴著銀色的防水眼鏡,一副軍人打扮;但是,並非穿上迷彩服就使我們易於隱蔽在樹木草叢之中,而是要使我們從日常的埋沒之中嶄露頭角了。那迷彩是由覆蓋著乳白色薄膜的黑灰色和滲到表面的粉紅色斑紋構成的,簡直像在波光瀲灩的急流中一下子甩出來的山女魚軍團的狹窄的前胸的顏色。那就是我們的絕妙的戰鬥服。環顧周圍,到處都是迷彩服的大軍團,不禁令人想起根釧平原,大河裡的水下攝影所拍攝的盛開的櫻花似的山女魚的魚影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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