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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就是現在她也還是想把我引往某個地方。」我說,「這點我感覺得很清楚,幾個月來一直有這種感覺。於是我抓住這條線索,一點點地。線很細,好幾次差點中斷,終於挪到了這個地步。在此過程中我遇到了各種各樣的人,你是其中一個,而且是核心人物中的一個。但我仍然沒有領會她的意圖,中途已有兩人死去,一個是咪咪,另一個是獨臂詩人。有動向,但去向不明。」

  杯裡的冰塊已經融化,五反田從廚房裡拿出一個裝滿冰的小桶,調了兩杯新威士忌,手勢依然優雅。他把冰塊投入杯中發出的清脆響聲,聽起來十分舒坦。簡直和電影畫面一般。

  「我也同樣走投無路。」我說,「彼此彼此。」

  「不不,你和我不同。」五反田說,「我愛著一個女人,而這愛情根本沒有出路。但你不是這樣,你至少有什麼引路,儘管眼下有些迷惘,同我這種難以自拔的感情迷途相比,你不知強似多少倍,而且希望在前,起碼有可能尋到出口。我卻完全沒有。二者存在決定性的差異。」

  我說或許如此。「總之我現在能做到的,無非是想方設法抓住喜喜這條線,此外眼下沒別的可做。她企圖向我傳遞某種信號或信息,我則側耳諦聽。」

  「喂,你看如何,」五反田說,「喜喜是否有被害的可能性呢?」

  「像咪咪那樣?」

  「嗯,她消失得過於突然。聽到咪咪被殺時,我立刻想到了喜喜,擔心她也落得同樣結果。我不願意把這話說出口,所以一直沒提。但這種可能性不是沒有吧?」

  我默不作聲。我遇到了她,在火奴魯魯商業區,在暮色蒼茫的黃昏時分,我確實遇到了她,雪也曉得此事。

  「我只是講可能性,沒其他意思。」五反田說。

  「可能性當然是有。不過她仍在向我傳遞信息,我感覺得真真切切。她在所有意義上都不同一般。」

  五反田久久地抱臂沉吟,儼然累得睡了過去。實際上當然沒睡,手指時而組合時而分離。其他部位則紋絲不動。夜色不知從何處悄悄潛入室內,如羊水一般將他勻稱的身體整個包攏起來。

  我晃動杯裡的冰塊,啜了口酒。

  此刻,我驀地感到房間裡有第三者存在,似乎除我和五反田外房間裡還有一個人。我明顯地感覺出了其體溫其呼吸及其隱隱約約的氣味,猶如某種動物所引起的空氣的紊亂。動物!這種氣息使我脊背掠過一道痙攣。我趕緊環顧房間,當然一無所見。有的只不過是氣息而已,一種陌生之物潛入空間之中的硬質氣息,但肉眼什麼也看不見。房間只有我,和靜靜閉目沉思的五反田。我深深吸口氣側耳細聽——是什麼動物呢?但是不行,什麼也聽不出來。那動物恐怕也屏息斂氣地蜷縮在什麼角落裡。稍頃,氣息消失,動物遁去。

  我放鬆身體,又喝了口酒。

  兩三分鐘後,五反田睜開眼睛,朝人漾出可人的微笑。

  「對不起,今晚好像夠沉悶乏味的。」他說。

  「大概因為我們兩個本質上屬￿沉悶乏味的人吧。」我笑道。

  五反田也笑了,沒再開口。

  兩人大約聽了1個小時音樂,酒醒後我便開「雄獅」返回住處,上床我還不由想道:那動物到底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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