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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同性的魔力(3)


  譬如我是怎樣成長的、上周哪些學校之類。她說她想知道更多我的事。我說我的事知道也沒用,我的人生平淡無奇,有個平凡的丈夫和孩子,忙著做家事,可是,她說喜歡我,然後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看,似乎很眷戀的樣子。被她那樣子盯著。我也悚然一驚。倒不是覺得不舒服。但我仍是沒有告訴她其他下必要的事。

  大概是那年五月的時候吧,上課途中,她突然表示身體不舒服。我看看她,的確瞼包蒼白,而且冒汗。於是我問:『怎麼辦?要不要回去?』她說:『約是讓我躺一下就會好的。』我就讓她到我的去躺一躺。我幾乎是抱著她到我的臥室去的。因為我家沙發太小,只能讓她躺進臥室。她說:『對不起,給你添麻煩啦。』我說:『沒關係,不必介意。怎樣?想不想喝水?』她說:『不必了,只要你在身邊陪找一會就行了。』於是我說:『好哇。只要陪在你身邊,好辦得很。』

  過了一會,她用痛苦的聲音說:『對不起,能不能幫我摩挲一下背部?』我見她流汗流得很厲害,於是拚命替她接摩背部。按著她說:『對不起。替我脫了胸罩好嗎?我好辛苦。』沒法子,我只好替她脫了。因她穿的是緊身襯衫,所以我先解開她的衣鈕,然後打開背後的暗扣。對一名十三歲的女孩來說,她的胸算大了,有我約兩倍大。她戴的胸罩不是小女孩用的,而是成人用那種,而且相當高級。不過,那有什麼關係呢?我一直替她按摩背部,像傻瓜一樣。她用誠心抱歉的聲音不住地說對不起對不起,我就不住地說別介意別介直。」

  玲子把煙灰彈落在腳畔。那時我也停止吃葡萄,入神地聽她說話。

  「不久,她開始抽抽她哭泣。

  『怎麼啦?』我說。

  『沒什麼。』

  『怎會沒什麼呢?坦白說出來看看嘛。』

  『我時常會這樣。連自己也沒辦法。好寂寞、好悲哀、無依無靠、沒人關心我。一時悲從中來,就會這樣了。夜裡睡不好,食不下。只有來到老師這裡,我才覺得開心。』

  『為什麼會這樣?說來聽聽看。』

  於是她說她的家庭不美滿,她不能愛父母,父母也不愛她。她說父親有別的女人,很少回家,她母親為這件事半瘋了,幾乎每天打她來出氣。她說每次回家都很痛苦,說完就嗚嗚大哭。可愛的眼睛淚水汪汪,看到她那樣子,大概上帝也會掉眼淚。於是我說,既然回家那麼痛苦,上課以外的時間也到我家來玩好了。她一把緊緊擁抱著我,說:『真對不起。如果沒有老師的話,我真不知如何是好。不要拋棄我。如果老師拋棄了我,我就不知何去何從了。』

  沒法子,我摟住它的頭撫慰她說乖乖。那時,她的手繞到我背後撫摸我。這樣摸著摸著,不久我就覺得有異樣的感覺了。身體仿佛如火燃燒似的。可不是嗎?跟一個苑如從畫中剪下來的美麗少女在林上互相擁抱。而她在我背部四處撫摸,而且撫摸方式非常具有挑逗性,連我丈夫也望塵莫及。我知道她每撫摸一下,我的精神防衙就逐漸鬆弛下去。何等厲害的手法:待我覺察之時,她已脫掉我的襯衣和胸罩,正在撫摸我的乳房。我終於瞭解到,她竟是一個老練的女同性戀者。以前我也遇過一次。念高中的時候,被高班女同學挑逗過。於是我說:『不行,住手。』

  『求求你。一下子就好。我真的太寂寞了。不是謊言,真的好寂寞啊:我只有老師一個了。不要拋棄我。』然後,她拿起我的手,貼在她的胸前。……一邊喃喃地說:『我好寂寞。我只有老師一個了。不要拋棄我。我真的好寂寞。』而我只能不住地說不行呀不行。」

  玲子停止說話,開始抽煙。

  「哎,這是我第一次把這件事說給一個男人聽哦。」玲子看著我的瞼說。「因我覺得應該告訴你的好,所以才說的,我為這件事覺得奇恥無比啊!」「對不起。」我說。除此之外,我不曉得應該怎麼說才好。

  「這樣子持續一陣子後,她的右手漸漸往下,透過我的內褲碰我那裡。當時我那裡已濕得一塌糊塗了。說起來好羞恥。濕成那個樣子是空前絕後第一次。怎麼說,我以為自己在性方面是屬￿冷淡那種,所以變成那種局面,連我自己也有點茫然若失。然後。她那又細又柔的指頭伸進我的內褲裡面,按著……哎,大略知道吧:那種情形我實在說不出口。那種感覺,跟男人用粗硬的指頭做的完全不同。真的美妙極了,就像被人用羽毛搔癢一般。我的腦中保險絲快要飛掉、靈魂將出竅了。不過,我那發楞的腦袋還是想到,這樣做是不行的。一日一做過一次的話,以後就會綿綿無了期地做下去了,而且若是懷著這個秘密,我的腦筋勢必又會亂成一團。然後我想到我的孩子。被孩子看到這個場面怎麼辦是好?星期六,孩子會到我娘家玩到下午三點鐘才回來,萬一有事發生突然提早回來如何是好?想到這裡,我用盡全身氣力挺起身來喊:『住手,求求你!』

  然而她不住手。當時她已脫掉我的內褲,正在進行口交。我因害臊,甚至不允許我丈夫這樣做,那時竟然讓一名十三歲的女孩在我那裡舐來舐去!我輸了,而且哭了。那種滋味美妙得如登仙境啊!

  『住手!』我再喊一次,而且不顧一切地摑了她一巴掌。於是她終於停下來,坐起身體一直盯著我。當時我們兩個都身無寸縷,在床上仰起身體彼此凝視對方。她十三歲,我三十一……不過,看見她的身體時,我被打垮了。迄今依然歷歷在目哦。我無法相信那是一名十三歲少女的胴體,現在也還不信。站在她面前,我的身體簡直難看得足以便我嚎啕大哭,自慚形穢啊!真的。」

  我無話可說,繼續沉默。

  『為什麼?』她說。『老師不是也喜歡這個麼?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了。你喜歡的,我知道。是不是比起跟男人幹還要美妙?否則不會濕得那麼厲害。我可以替你弄得更舒服哦。舒服得令你身體溶化掉。好不好?』真的,就如她叻說的一樣,跟她幹那回事,比起跟我老公幹的更美妙,我想跟她幹下去,可是我不能那樣做。

  『我們一星期幹一次好了。一次就好。誰也不會知道的。作為我和老師之間唯一的秘密,好不好?』她這樣說。

  我站起來,披上浴衣,叫她回去,永遠不要再來我家。她一直看著我。那種眼神跟往日不同,十分呆板。就像用顏料在厚紙上畫的眼睛一樣呆板。沒有深度。她盯住我看了一會,默默地收拾自己的衣服,仿佛有意賈弄似地逐件逐件慢慢穿回身上,然後回到客廳。從皮包取出梳子梳頭發,用手帕抹去唇上的血,穿上鞋子出去了。離開之前還這樣說:『你真是一個女同性戀者哦。不管怎樣推諉都好,你到死都是的』『真的是這樣嗎?』我嘗試問。

  玲子曲起唇角,想了一會。「不完全是,也不完全不是。跟我丈夫幹時不如跟她幹的有感覺,這是事實。所以我曾有過一段時間以為自己是同性戀者而認真地苦惱過。在那之前,我只是沒察覺而已。不過最近不這麼以為了。當然我不敢說我沒有那種傾向。我想大概有的。但嚴格來說,我不是同性戀者。因為當我看到女孩子時,從來不曾主動或積極地產生情欲。你懂嗎?」

  我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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