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村上春樹 > 沒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禮之年 | 上頁 下頁 |
四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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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會兒後,等到要插入到她體內的時候,作的陰莖卻不再變硬了。對作來說還是出生以來頭一回,這讓他很困惑、混亂著。周圍的一切都奇妙的變安靜了。耳朵深處靜悄悄的,只聽得到心臟鼓動時發出的砰砰聲。 「不要去介意這種事呀。」沙羅邊撫摸著他的背邊說道。「就這麼一直抱著我,這樣就可以了。不要去考慮其他的東西。」 「我不明白啊。」作說道。「明明最近全都一個勁地想著要抱你。」 「說不定是因為你太過期待了呢。但是你那麼認真的想著我我很開心。」 之後兩人就這麼裸著身子躺在床上抱著對方,慢慢的繼續著愛撫,但做還是沒有恢復堅硬。不久後沙羅要回去的時間到了。兩人默默的穿上衣服,作把她送到車站。然後一邊走一邊向她道歉自己沒法順利做成。 「那種是根本無關緊要的,真的。所以不要放在心上。」沙羅溫柔地說道,然後握了握他的手。她的那雙小而溫暖的手。 雖然應該說些什麼,但是卻想不出話。作就這麼確認著沙羅手的觸感。 「也許,你是在困惑著吧。」沙羅說道。「回到名古屋,和很久不見的舊友見了面談了話,很多事情都一下子變清楚了,由此你的心緒大概就被打亂了吧。也許比你自己感覺到的還要嚴重。」 困惑的確是有的吧。因為長期以來封閉的門被打開了,到此為止避開目光的諸多事實,一下子湧到了面前。完全沒預料到的事實。它們在作身上還沒好好的找到正確的順序和位置。 沙羅說道:「在你心中還有些東西沒好好消化仍舊堵在那兒,它就阻礙了原來順暢的心緒。雖然說不出為什麼,但就有這種感覺。」 作想著沙羅所說的話。「就是說這次去名古屋沒能把我所懷的疑問完全解除,是這回事麼?」 「是啊,有這種感覺。但這不過是我的覺察。」沙羅說道。接著她表情嚴肅地想了一會兒,像是補充似的說道。「因為這次幾件事實真相明瞭了,但反過來說,也許卻讓剩餘的空白部分變得更為意義重大了。」 作歎了口氣。「難道不是因為我打開了不應該打開的蓋子麼?」 「大概現階段一時是這樣的吧。」她說道。「也許會有暫時的搖擺。但至少你正在向著問題的解決,彈出前進的一步。這是比什麼都要來的要緊的喲。就這麼向前進的話,一定能找到那一塊填補空白的關鍵。」 「但在那之前也許還要花上好久。」 沙羅堅定地握了握作的手,那份力量意外的有力。 「喂,根本不用去著急嘛。慢慢地花上時間就行了。我最想知道的,是你有沒有想要和我從今往後繼續在一起的那份心。」 「當然有啦。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真的?」 「不是虛言。」作斬釘截鐵的說道。 「那就沒關係啦,反正還有時間,我會等你的。眼下我也有幾件必須要處理的事。」 「眼下必須要處理的事?」 沙羅沒有回答,只是露出了謎一般的微笑,然後說道。 「儘早去芬蘭見黑吧。然後和她直率地坦白心聲,她一定會告訴你一些重要的事的,非常重要的事情。我有種預感。」 一個人從車站走回公寓時,作一直沉浸在無邊無際的迷思之中。有種奇妙的感覺,時間的流淌像是從一處開始分叉成左右兩邊。他思考著白的事,灰田的事和沙羅的事。過去與現在,時間和情感,都成為並列而等價的了。 作心想,我這個人之中也許潛藏著什麼扭曲了的、歪斜了的東西。也許就像白所說的那樣,我真正的一面是看表面無法想像的,就像是一直藏在陰影中的月亮的側面那樣。也許連我自己都沒意識到,在另外的一個地方、另外的一個時空中,我真的強暴了白,讓她的心深深的破碎撕裂了,是那麼卑劣而竭力地。然後不久之後那陰暗的一面也許就會淩駕到表面上來,把自己整個吞噬盡了。紅燈時,作卻馬上要走上人行道,被急刹車的出租車司機罵了個狗血淋頭。 作回到房間換上睡衣,上床睡覺時,時鐘快指向12點了。但到了這時,作就像是想起什麼似得感覺到了陰莖恢復了勃起。這是如同石頭一般堅硬而不可撼動的徹底的勃起。自己都無法相信會變的這般堅硬的程度。真是諷刺啊。在黑暗中他深深歎了口氣。然後從床上起身,打開了房間裡的電燈,從櫃子裡拿出CuttySark順風威士忌的瓶子,往小杯中注了些。他翻開書頁。過了一點後忽然下起雨來,有時似暴風雨一般,狂風大作,大顆雨珠擊打著玻璃窗。 作忽然想到,我就是在這個房間的床上,強暴了白的。酒裡摻上藥讓她身體發麻,脫去她衣服,強行侵犯了她。她還是處女,給她帶來了劇烈的疼痛,還留了血。而且以此為界,很多事情發生了變化,在距今十六年前之時。 作一邊聽著擊打玻璃的雨聲,一邊沉思著這些事之時,他感覺到房間整體變成了和平時全然不同的異樣的空間。簡直就像房間本身像是擁有了個體的意志一般。在其之中,他漸漸無法判斷到底什麼是真實,什麼不是了。在一個真實之相中,他就連白的手都沒觸碰過。但在另一個真實之相中,他卑劣的侵犯了白。自己現在到底身處於哪一個場景之中,作越想越無法明白。 結果,直到兩點半他都沒睡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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